阿吉那声惊怒交加的呼喊,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刚刚冲出石狗迷阵、尚在剧烈喘息的四人耳中!声音的来源,正是前方那黑石岬下、如同巨兽咽喉般幽深漆黑的地宫入口!
“阿吉!”云梦谣脸色煞白,第一个挣扎着向入口冲去,连日奔波的疲惫与方才破阵的精神冲击仿佛瞬间被这声呼喊驱散,只剩下对同伴安危的揪心。
“小心有埋伏!”林闻枢低喝一声,强忍着眩晕感,一个箭步赶上,伸手拦了云梦谣一下,自己则抢先一步,贴着地宫入口边缘那冰冷潮湿的岩壁,侧身向内窥探。
陆知简和金万贯也立刻跟上,四人屏住呼吸,靠在入口处的阴影里,紧张地望向地宫深处。
入口内是一条向下倾斜、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宽约丈许,高可容人。甬道两壁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坚硬的、颜色深沉的夯土层,上面覆盖着一层滑腻湿冷的墨绿色苔藓,散发出浓郁的土腥和霉变气味。光线在这里几乎被完全吞噬,只有从他们身后透入的微弱月光,在甬道入口处投下短短一截模糊的光斑,再往深处,便是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然而,就在那片黑暗中,隐约有兵刃破风的锐响、沉闷的撞击声、以及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仿佛无数湿滑触手在地上快速摩擦爬行的“沙沙”声不断传来!其间夹杂着阿吉急促的喘息和短促的呼喝,似乎正与人或某种东西激烈缠斗!
更令他们心惊的是,在这片混乱声响的背景深处,还有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地底深渊的嗡鸣声在隐隐作响,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频率,震得人心头发麻,连带着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
“不止阿吉!还有别人在交手!”林闻枢压低声音,他的听觉最为敏锐,“至少有三方……不,四方!阿吉和玄尘子道长似乎在一起,被围在中间,还有一个身手极快的人在帮他们抵挡……围攻他们的……不像人!”
不像人?!
这话让陆知简心头一沉。他想起了云梦谣之前感应到的“活过来的石头”,以及芯片信息中提到的“精神干扰”、“妖星”等字眼。
“管他是什么!先进去救人再说!”金万贯虽然怕得要死,但听到阿吉遇险,也鼓起勇气,从背后抽出那柄黑市换来的粗糙匕首,哆哆嗦嗦地比划着。
“别冲动!”陆知简按住他,快速分析着,“里面情况不明,贸然冲进去很可能一起陷进去。林兄弟,能听出玄尘子道长的位置吗?他情况如何?”
林闻枢凝神细听,眉头越皱越紧:“道长……气息很弱,似乎盘坐在某个地方,没有移动,也没有出手。他在……念诵什么?像是经文,又不太像……声音很低,但那种嗡鸣声好像被他的诵念声稍微压制了一点。”
诵经?压制嗡鸣?
陆知简心中稍定,玄尘子道长修为高深,此刻定然在全力对抗地宫中某种更本源的危险,这才无法分身。
“那个帮忙的人呢?”云梦谣急问。
“动作很快,招式……很怪,用的好像是丝线之类的东西,飘忽不定。他在尽力把围攻的东西引开,给阿吉和道长创造空间。”林闻枢描述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用丝线对敌?这让他们瞬间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灰衣人!难道是他?
不能再等了!
陆知简当机立断:“我和闻枢先进去策应,梦谣,你用笛音尽量干扰那些‘东西’,万贯,你守在入口,注意外面动静,万一情况不对,立刻发信号示警!”
分工已定,陆知简深吸一口那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简陋的火折子,猛地晃亮!虽然光线微弱,但在这片深沉的黑暗中,无异于点燃了一盏希望的孤灯。
“走!”
陆知简低喝一声,与林闻枢一左一右,护着火折子那点摇曳的光芒,猛地冲入了地宫甬道!
云梦谣紧随其后,骨笛凑到唇边,一段空灵中带着驱邪镇煞意味的古老音律缓缓流淌而出,如同清泉般向黑暗深处弥漫开去。
刚踏入甬道不过十余步,眼前的景象便让陆知简和林闻枢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前方甬道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阿吉手持一根断了一半的熟铜棍,浑身血迹斑斑,正背靠着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的玄尘子,与数只……难以名状的怪物激烈搏杀!
那些怪物大致有着犬类的轮廓,但体型扭曲膨胀,大的如同牛犊,小的也有土狗大小。它们周身覆盖着的并非皮毛,而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半凝固血液般的粘稠物质,不断滴落在地,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它们的头颅变形,口器裂开至耳根,露出密密麻麻、如同锉刀般的惨白利齿,眼中没有任何瞳孔,只有两点疯狂闪烁的幽绿光芒!最诡异的是,它们的四肢并非实体,而是由那种暗红粘液凝聚而成的、不断变换形态的触手,抽打在地面和岩壁上,发出沉闷的啪啪声,留下道道腐蚀痕迹!
而在战团外围,一个身形飘忽、穿着破旧灰色布衣的身影,正以鬼魅般的身法穿梭游走。他双手十指间闪烁着几乎肉眼难辨的银色丝线,那些丝线坚韧异常,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缠住怪物的触手或脖颈,猛地发力,便能让其动作一滞,甚至将其暂时甩飞出去,为阿吉分担了巨大的压力。正是那名久未露面的灰衣人!
然而,怪物的数量似乎源源不断,正从洞窟四周那些更深邃的黑暗裂隙中不断涌出!它们似乎极其厌恶云梦谣的笛声,动作在笛音笼罩下变得有些迟滞、狂躁,但依旧悍不畏死地扑击着。
“陆先生!林大哥!”阿吉一眼瞥见冲进来的两人,疲惫的脸上顿时露出狂喜之色,精神一振,手中断棍舞得更急。
陆知简和林闻枢二话不说,立刻加入战团。陆知简虽不擅近身搏杀,但他眼光毒辣,总能找到怪物攻击的间隙,用手中的匕首进行刁钻的突刺,专攻那些暗红粘液覆盖较薄的关节处。林闻枢则如同猎豹,身形灵动,利用速度优势,不断袭扰怪物的侧翼,配合灰衣人的银丝,有效地牵制着它们的攻势。
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尤其是云梦谣那持续不断的镇魂笛音,战局顿时稳住了不少。
“这些是什么鬼东西?!”金万贯守在门口,探头看到里面的情景,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把手里的匕首扔掉。
“是被‘妖星’邪气污染异化的地底生物!小心它们的血,有强腐蚀性!”灰衣人第一次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久未言语的干涩,但他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银丝翻飞,又将一头扑向玄尘子的怪物勒住甩开。
妖星邪气?异化?
陆知简心中骇然,这雷州地宫的凶险,果然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盘坐中央的玄尘子忽然身体微微一震,一直低诵的经文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音节!他身下地面上,一个用朱砂混合着某种银色粉末绘制的简易阵法,骤然亮起微光!
几乎同时,洞窟深处那一直存在的低沉嗡鸣声,如同被激怒般陡然加剧!整个地宫剧烈地摇晃起来,顶部碎石簌簌落下!
“不好!地脉煞气被彻底引动了!小心……”灰衣人急声示警。
话音未落,洞窟一侧的岩壁猛地炸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一股浓郁得如同实质的、带着刺鼻硫磺和腥甜气息的黑红色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煞气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阴影,正缓缓凝聚!
而那煞气冲击的方向,首当其冲的,便是正在吹奏骨笛、全力维持音律的云梦谣!
“梦谣!小心!”阿吉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救援,却被几头怪物死死缠住!
陆知简和林闻枢也被更多的怪物围住,脱身不得!
眼看云梦谣就要被那恐怖的煞气洪流吞没,一直守在入口的金万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竟闭着眼睛,将手中那柄粗糙的匕首,朝着那煞气涌出的窟窿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掷了过去!
“老子跟你们拼了!!”
匕首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甚至没能碰到那窟窿的边缘。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目的、如同小型太阳般的强光手电光柱,猛地从地宫入口斜上方的一个隐蔽通风孔道中直射而下,精准地打在了那股汹涌煞气的前端!
“嗤——!”
那浓郁的黑红色煞气,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照,竟如同冰雪遇阳般,发出了剧烈的、仿佛灼烧般的声响,前冲的势头为之一滞!
光芒映照下,通风孔道口,隐约出现了一个穿着冲锋衣、戴着防毒面具的身影,他手中似乎还端着某种仪器,正对准了下方的煞气源头!
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让地宫内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异化怪物,都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地宫险境,瞬息万变!这强光援手,是敌是友?而那股被暂时阻住的煞气洪流之后,那正在凝聚的庞大阴影,又将是何等恐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