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自石阙暗龛中取出的“罪己诏”皮卷,被众人轮流观看,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将军的忏悔、三千将士的枉死、獒神的愤怒、以及那被强行镇压却日益凶戾的怨气……历史的悲剧与现实的诡异交织在一起,让这片看似寻常的丘陵地带,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危机感。
“帅旗,獒铃……”丁逍遥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关键词,“按这上面模糊的提示,以及昨夜影子獒煞的指向,通往‘影域’的入口,恐怕就在那片新土之下。”他目光扫过众人,“强行破阙风险太大,唯有进入影域,找到这两样关键物品,完成安抚仪式,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可这‘影域’……究竟是个什么所在?”金万贯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手臂,苦着脸问,“听着就瘆人,难不成真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陆知简沉吟道:“未必是另一个世界。罪己诏中‘锁其影,压其魂于九幽’,‘影’字是关键。或许,那是一个与现实世界重叠,却又因特殊煞气和磁场扭曲而形成的……异常空间。光线在那里可能遵循不同的规律,甚至……颠倒。”
“颠倒?”云梦谣微微蹙眉。
“嗯,”陆知简点头,“现实中的光与影,在那里可能完全反过来。我们看到的影子,在那里或许才是‘实体’。”
这个推测让所有人背后都升起一股寒意。若真如此,那影域将是一个完全违背常认知、步步杀机的绝地。
事不宜迟,趁着日头升高,影子獒煞活动减弱,众人带着工具,再次来到那片被影子注视的新土区域。这里原本是一处古代建筑的夯土基址,因施工而被翻开,露出了下层颜色更深、更显潮湿的土壤。
丁逍遥和萧断岳负责挖掘,公输铭在一旁仔细观察土层结构,陆知简则拿着罗盘和那幅皮卷上的简图不断比对方位。罗青衣准备好了解毒驱煞的药物,云梦谣和林闻枢负责警戒四周。
工兵铲挖掘着湿润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随着坑洞加深,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草木和某种金属锈蚀的气味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昨夜感受过的、影獒身上的阴寒腥气。
“有东西!”萧断岳的铲头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几人加快清理,很快,一块巨大的、表面异常平整的黑色石板显露出来。石板并非天然形成,边缘有明显的凿刻痕迹,上面刻满了与石阙浮雕风格类似,但更加复杂、扭曲的纹路,那些纹路仿佛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符文,又像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阴影。
“这是……祭坛?还是封石?”陆知简蹲下身,用手拂去石板中央的浮土。
只见石板中心,并非实心,而是镶嵌着一面巨大的、光泽黯淡的铜镜!铜镜边缘与石板严丝合缝,镜面并非光滑如初,布满了绿色的铜锈和斑驳的痕迹,但依旧能模糊映照出人影。诡异的是,镜中映出的天空、云彩和他们自己的影像,颜色都显得极其怪异,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滤镜,而且……影像似乎是倒置的!
“颠倒之镜……”丁逍遥深吸一口气,“看来陆兄猜得没错,这或许就是入口。”
公输铭仔细检查着铜镜与石板的连接处,以及周围那些扭曲的符文:“这些纹路……不完全是装饰,更像是一种引导能量的‘渠’,或者……锁。这镜子和石板,是一个整体机关。”
“能打开吗?”丁逍遥问。
公输铭没有立刻回答,他取出工具,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镜缘一处被泥土堵塞的凹槽。随着泥土剥落,那凹槽的形状显现出来——赫然是一个犬爪的印记!
“需要‘钥匙’……”公输铭抬头,看向丁逍遥,“或者说,需要‘引子’。可能与那獒神有关。”
丁逍遥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金万贯手臂那尚未完全愈合的青黑色抓痕上。“青衣,万贯手上的煞气,能否提取一丝?”
罗青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煞气与那影獒同源,或可一试。但极其危险,若控制不住,恐反噬其身。”她看向金万贯。
金万贯脸一白,咬了咬牙:“胖爷我豁出去了!总比一直被这鬼影子惦记强!罗大姐,你来!”
罗青衣不再多言,取出一枚造型古怪的玉质吸筒,一端贴在金万贯的伤口上,另一端则对准那铜镜边缘的犬爪凹槽。她指尖在金万贯手臂几处穴位连点,随即运起内息,缓缓催动。
只见一丝极其淡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黑灰色气流,如同活物般从伤口被引出,顺着玉质吸筒,缓缓注入那犬爪凹槽之中。
嗡……
就在那丝獒煞之气注入的瞬间,整个黑色石板上的扭曲符文仿佛活了过来,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幽光。紧接着,中央那面巨大的铜镜,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原本斑驳的锈迹迅速消退,变得清晰异常!
但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他们身后现实的景象,而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只有黑白灰三色的诡异世界!天空是深沉的灰黑,大地是惨淡的灰白,所有的景物都只剩下扭曲的轮廓和浓淡不一的阴影,仿佛现实世界被抽走了所有颜色和细节,只留下了最本质的光影结构,而且一切都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颠倒状态!
一股强大的、冰冷的吸力从镜面传来,拉扯着站在最近处的丁逍遥、公输铭和萧断岳。
“入口开了!就是现在!”丁逍遥大喝一声,没有抗拒那股吸力,反而稳住下盘,对身后喊道,“按计划,我和断岳、铭弟、知简先入!青衣、梦谣、闻枢、万贯在外策应,准备安抚仪式所需之物!”
话音未落,镜面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将靠得最近的四人身影猛地吞噬进去!他们的身影在镜中一闪而逝,仿佛融入了那片黑白灰的诡异世界。
镜面随即恢复成原本斑驳模糊的样子,但那冰冷的吸力和从中透出的、令人心悸的阴影气息,却证明着通道已然开启。
罗青衣迅速上前,将几根金针插在铜镜周围的石板上,布下一个小型的气场隔绝阵势,沉声道:“我们时间不多,必须尽快准备好仪式所需!他们在里面,恐怕已是步步杀机。”
云梦谣握紧了手中的骨笛,林闻枢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官方或其它势力的眼线,金万贯则忍着不适,开始从背包里翻找可能用到的香烛、符纸等物。
影域之内,未知的凶险等待着四位先行者。而那场关乎数千怨魂与獒神安息的古老仪式,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