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轰鸣如同困兽的咆哮,持续不断,震得人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灼热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狂风从甬道深处倒灌,吹得丁逍遥等人衣衫猎猎,几乎睁不开眼。岩壁剧烈颤抖,簌簌落下的不再是尘土,而是拳头大小的碎石!
“这里要塌了!快退回去!” 丁逍遥嘶声大吼,顶着狂风,招呼众人退回刚刚离开的、已是一片狼藉的军械库。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的刹那,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堵在了他们退回军械库的破口处!
火光摇曳,映照出那人熟悉而此刻却充满肃杀之气的脸庞——正是之前在村中为他们指路、又于昨夜吹奏骨笛警告他们的猎头,阿达!
他不再是那副淳朴甚至有些唯诺的村民模样。此刻的他,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手中紧握着一柄打磨得锃亮的猎叉,叉尖在动荡的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里,填满了千年重负下的坚毅与决绝。
“外乡人!” 阿达的声音如同这地底的风暴,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你们闯下了大祸!”
他的出现太过突然,且气场与之前判若两人,丁逍遥四人瞬间僵在原地,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阿达……大哥?” 陆知简试图用之前的称呼缓和气氛,声音却因周围的轰鸣和对方的杀气而显得底气不足。
阿达根本不理会他的试探,猎叉直指丁逍遥,目光如同两把冰锥:“交出你们从星盘上取走的东西!然后,立刻离开!否则,地脉暴走,所有人都得给这千年封印陪葬!”
他果然知道青铜碎片!他甚至知道他们触动了星盘机关!
丁逍遥心中雪亮,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他非但没有交出碎片,反而上前一步,迎着阿达冰冷的目光,沉声道:“阿达头人,我们并非有意破坏。我们来此,是为了寻找同伴,也是为了查明真相。如今龙脉异动,封印不稳,单靠驱逐我们恐怕无济于事!外面,‘观山太保’的人可能也已经到了!”
“观山”二字如同毒刺,让阿达的眼神骤然收缩,脸色更加难看。他显然知道这个名号代表着什么。
“那群窥伺龙脉的鬣狗!” 阿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刻骨的仇恨,“但他们进不了核心!只要‘钥匙’不落在他们手里……” 他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丁逍遥怀中,意思不言而喻。
“钥匙在我们手里,至少比落在他们手里好!” 丁逍遥抓住机会,语速极快,“我们不知道如何平息这地脉暴动,但你们守陵千年,一定有办法!合作,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大家玉石俱焚!”
“合作?” 阿达脸上闪过一丝讥诮和深深的疲惫,“与引动灾祸的外人合作?祖宗遗训,守陵人不得与任何外界势力牵扯,唯恐引狼入室,重蹈当年刘武周欲借龙脉之力争霸天下,反遭反噬的覆辙!”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惊人的历史秘辛!刘武周当年并非单纯想封印龙脉,而是最初也想利用它争霸,结果失控,才被迫转为封印!
就在这时,整个空间的震动达到了一个高峰!军械库深处,那两架沉寂的床弩基座竟在剧烈的摇晃中轰然坍塌!头顶传来岩层断裂的可怕声响,一道巨大的裂缝如同黑色闪电般,瞬间蔓延过军械库的穹顶!
“来不及争了!” 罗青衣厉声喝道,指向军械库另一侧一个之前被废墟掩埋、此刻因震动而显露出来的、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那里有路!再不走,全得被活埋!”
阿达脸色剧变,他看了一眼那不断扩大的穹顶裂缝,又看了看丁逍遥等人,眼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挣扎。祖宗遗训与眼前绝境相互撕扯。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守护之地的责任压倒了一切。他猛地一跺脚,咬牙道:“跟我来!若敢有异动,我第一个杀了你们!”
他不再阻拦,反而率先冲向那个新出现的通道入口。
丁逍遥等人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通道内更加崎岖难行,几乎是在崩塌的边缘穿梭。阿达对这里的地形果然极为熟悉,他带领着众人在不断掉落的碎石和弥漫的烟尘中左拐右绕,避开那些即将坍塌的区域。
途中,丁逍遥忍不住问道:“阿达头人,我们的同伴,那个重伤的武者,他……”
阿达头也不回,声音在轰鸣中断断续续:“……那汉子……命硬……桑吉婆婆……在照料……但能不能挺过去……看他的造化……”
听闻萧断岳可能还活着,众人心中稍安,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在阿达的带领下,他们穿过了一条条濒临崩溃的通道,最终抵达了一扇隐藏在山岩裂隙深处的、由厚重青铜铸造的圆形大门前。大门表面布满了复杂的星辰日月和云纹浮雕,中心是一个巨大的、与丁逍遥手中碎片形状完美契合的凹槽。
大门周围的地面相对稳定,震动感也稍弱,似乎这里受到某种力量的保护。
“这里是‘机枢之心’的外围禁地。” 阿达停下脚步,喘息着,脸上充满了敬畏与忧虑,“里面的‘浑天仪’,是稳定龙脉、调控地气的核心。现在地脉暴走,必须有人进去,尝试逆转浑天仪,将躁动的龙脉地气重新导引平息!”
他看向丁逍遥,目光极其复杂:“只有持有‘钥匙’的人,才能打开这扇门,并可能影响浑天仪的运转。但是……里面情况未知,地气混乱,进去的人……九死一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逍遥身上。
是冒险进入这最后的禁地,尝试平息灾难,还是立刻寻找其他出路逃离?
丁逍遥看着那扇沉重的青铜门,感受着怀中碎片与门后传来的、如同洪荒巨兽般狂暴能量的隐隐共鸣,又想起了失踪的林闻枢、生死未卜的金万贯和萧断岳,以及外面那些可能正在逼近的观山太保……
他没有犹豫。
“我进去。”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走到青铜门前,在阿达复杂难明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取出了那枚青铜碎片,将其按入了门中心的凹槽。
“轧轧轧……”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伴随着地底深处传来的、更加狂躁的龙脉轰鸣,青铜大门,缓缓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狂暴、仿佛蕴含着天地本源之力的灼热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门后,隐约可见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以及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正在发出不堪重负般嗡鸣的青铜机械的轮廓……
机枢之心,就在眼前。而生与死的考验,也即将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