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地下腔体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那股混合着浓郁生机与刺骨恶意的波动,从中央那搏动着的血色藤蔓巢穴中不断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触手,抚过(或者说,侵蚀着)我们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
“咚…咚…”
沉闷的搏动声仿佛直接敲击在心脏上,与我们的心跳诡异地试图同步,带来一阵阵烦恶欲呕的眩晕感。巢穴由无数粗如巨蟒的血色藤蔓紧紧缠绕而成,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蠕动,表皮光滑粘腻,反射着巢穴内部透出的、不详的暗红光芒,仿佛有生命的热血在管道中奔流。
我们的目光,穿透藤蔓间狭窄的缝隙,死死盯住巢穴中央那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大约一人高的物体,蜷缩着,悬浮在藤蔓交织的核心。它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像是最上等的红玉,却又比玉石多了几分血肉般的柔软与活性。内部,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偶尔凝聚成类似器官的模糊形状,又很快散开。其整体形态,确实像一个巨大化的、尚未足月的人类胎儿,甚至能隐约分辨出蜷缩的四肢和比例失调的头颅轮廓。
但绝无半分婴孩的纯洁与美好。它散发出的,是一种亘古、荒蛮、纯粹为了存在与掠夺而生的冰冷意志!
“这就是…‘血髓藤’孕育出的…东西?”陆知简的声音干涩发紧,握着短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博学的他,此刻也词穷了,任何典籍都难以准确描述眼前这违背常理的存在。
“非藤非人…”玄尘子喃喃道,拂尘低垂,神色凝重到了极点,“千年血祭,地脉滋养,邪法熔炼…竟真造出了这等…孽物!它已非纯粹植物,也非任何已知生灵,乃是…夺天地之造化,逆阴阳之常规而生的…异胎!”
林闻枢强忍着不适,试图用备用的简易仪器探测,但屏幕上一片雪花,只有指针在疯狂摇摆。“能量场太强了!而且…是活的!它在排斥一切外部探查!”
萧断岳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肌肉紧绷,如同面对天敌的猛兽,本能地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他娘的…这东西…让人浑身不舒服!老子想砸了它!”
罗青衣站在我身侧,她额心的蛊虫印记光芒急促闪烁,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呼吸也变得困难。“它在…呼吸…每一次搏动,都在汲取地脉中残存的生机,也在…释放着污染…它的‘意志’…很饥饿…”
饥饿…
这个词让所有人背脊发凉。
就在这时,那红玉般的“妖胎”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凝视,内部流转的暗红液体猛地加速!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接钻入脑髓深处的…吮吸声,从那妖胎内部传了出来!
那声音细微至极,如同婴儿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咂嘴,但在死寂的腔体内,在这诡异的环境下,却显得格外清晰,格外…瘆人!
伴随着这吮吸声,妖胎表面的半透明质感似乎增强了一丝,内部流转的液体也变得更加活跃。
“它在…吸收什么?”陆知简骇然道。
罗青衣闭目感应,猛地睁开,指向我们脚下以及四周的岩壁:“地脉…还有…那些被它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残魂余念!”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吮吸声渐渐发生了变化,从细微的咂嘴,逐渐转向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起初像是风吹过狭窄石缝的呜鸣,随即,音调开始拔高,变得尖锐,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委屈、怨毒和…蛊惑!
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声响,它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无视听觉器官,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深处响起!
“呜…哇……”
声音最终定型,化作一阵阵凄厉无比、却又诡异地带着一丝稚嫩腔调的——婴啼!
这婴啼声仿佛拥有魔力,初听令人心生不忍,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在无助哭泣,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怜悯与保护欲。金万贯(被云梦谣和公输铭搀扶着跟了上来)眼神又开始恍惚,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嘴里嘟囔着:“娃娃…可怜的娃娃…”
“守住心神!”玄尘子一声道喝,如同惊雷炸响,将金万贯和同样受到影响的陆知简、林闻枢震醒!
但婴啼声的威力远不止于此!
随着啼声持续,那声音中的委屈和可怜迅速褪去,怨毒与贪婪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它不再是祈求怜悯,而是化作无数根无形的尖针,狠狠刺向我们的意识!
“啊!”公输铭第一个抱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小脸扭曲,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他脑子里尖叫。
陆知简身体摇晃,手中的短尺光芒明灭不定,他死死咬着牙,鼻血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林闻枢闷哼一声,手中的仪器差点掉落,他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试图抵抗那直贯脑髓的魔音。
就连萧断岳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双眼赤红,低吼着,似乎在用蛮力对抗精神的侵蚀。
云梦谣脸色发白,迅速将清心药丸塞入自己和附近同伴口中,但效果似乎有限。
玄尘子拂尘急舞,清光笼罩众人,勉强抵挡着魔音的侵袭,但他额头也已见汗,显然支撑得极为吃力。
罗青衣情况稍好,她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翠芒,将那魔音部分隔绝,但她主要精力放在感应和戒备那妖胎本体上,无暇他顾。
而我,在这恐怖的婴啼魔音笼罩下,感受最为复杂诡异!
左臂的阴煞并未像之前那样躁动攻击,反而传来一种…亲近与渴望?仿佛那妖胎的啼哭是同类召唤!而掌心的“墟”之力则灼热无比,剧烈震颤,发出强烈的警告,抵御着魔音中对生命意识的侵蚀与扭曲之力。
我的脑海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边是阴煞引导下的、沉沦融入那片亘古黑暗的诱惑;一边是“墟”之力守护的、属于“丁逍遥”本身的清醒意识。两种力量以我的意识为战场,激烈交锋,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我死死咬着牙,鲜血从嘴角溢出,目光却死死锁定那搏动的妖胎。我看到了,在那凄厉的婴啼声中,妖胎内部流转的暗红液体中心,隐约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由能量构成的、类似符文的印记!那印记的形态,竟与之前悬棺内破碎玉琮上的纹路,有七八分相似!
玉琮虽是容器与枷锁,但其核心的符文,或许也是沟通与控制这妖胎的关键?!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似乎是察觉到现在的精神攻击无法立刻瓦解我们,那妖胎的搏动猛地加剧!
“咚!咚!咚!”
如同战鼓擂响!
缠绕包裹它的血色藤蔓猛地向外扩张、挥舞!如同无数条巨大的触手,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向着我们所有人,无差别地猛抽过来!
同时,地面剧烈震动,更多稍细一些的血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狂舞的群蛇,瞬间将我们包围!
物理与精神的双重攻击,如同天罗地网,瞬间降临!
“小心!”
萧断岳狂吼着,挥刀迎向抽来的巨大藤蔓触手!
玄尘子拂尘化作道道白光,斩向地面的蛇群!
林闻枢点燃了最后的燃烧棒,奋力投掷!
罗青衣翠芒闪烁,精准地点向那些藤蔓的能量节点!
云梦谣护着金万贯和公输铭后退,银针如雨!
陆知简强忍头痛,短尺挥舞,试图找到藤蔓攻击的规律!
而我,在意识撕裂的剧痛与藤蔓临身的危机中,目光却死死锁定妖胎内部那个若隐若现的能量符文。
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我必须靠近它!必须在被这妖胎吞噬或撕碎之前,触碰到那个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