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闻枢带来的消息如同冰水泼面,瞬间驱散了连日蛰伏带来的些许松懈。废弃的木屋前,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消息传得这么快……”陆知简推了推临时固定的眼镜,眉头紧锁,“‘龙泉异宝’、‘吴越遗迹’……看来剑胎出世时的动静,终究没能完全掩盖住。那些嗅觉灵敏的鬣狗,已经闻到味儿了。”
“搜寻失踪者……哼,说得真好听。”金万贯啐了一口,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侩的精明与愤懑,“不就是冲着咱们,冲着逍遥哥手里那玩意儿来的吗?他娘的,真是阴魂不散!”
萧断岳独臂握紧工兵铲,目光如刀锋般扫视着漆黑的山林,仿佛那些搜寻者已经潜伏在周围:“不能留了。立刻转移。”
“怎么转?”罗青衣语气冷静,却点出了最现实的问题,“逍遥和铭儿经不起颠簸。尤其是逍遥,他必须分神压制剑胎,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铭儿更是离不得我的药气和那缕造物之光的维系。”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丁逍遥身上。他靠着土墙,右臂的绷带在月光下渗出淡淡的灰气,脸色比之前更差,显然刚才的消息也牵动了他的心神,加剧了剑胎的躁动。
丁逍遥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右臂传来的撕裂感,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下下策,他们现在状态太差。躲藏?这临时落脚点已经不安全,对方既然能放出风声,必然有大致范围,地毯式搜索之下,这里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必须走,而且要走得巧妙。
他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闻枢和金万贯身上。
“闻枢,能反向追踪信号源的大致方向和距离吗?或者,干扰它?”
林闻枢沉吟片刻,指了指地上那堆简陋设备:“精确追踪做不到,但大致判断信号强度,来源应该在东南方向,距离……不会超过二十公里。干扰的话……以现在的条件,只能制造小范围、短时间的通讯混乱,而且会暴露我们的电子活动痕迹。”
“二十公里……东南方……”丁逍遥若有所思,又看向金万贯,“老金,你之前摸过周围地形,如果我们向西北方向,往更深的山里走,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比如易守难攻,或者容易摆脱追踪的地方?”
金万贯精神一振,连忙在脑中回忆:“往西北?有!再往深处走大概十几里,有一片老林子,当地人叫‘迷魂涧’,里面雾气终年不散,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天然的石窟和地缝,跟迷宫似的!而且据说里面有瘴气,野兽也多,寻常人根本不敢进去!”
迷魂涧……丁逍遥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好!我们就去那里!”他斩钉截铁道,“但不是直接去。”
他看向众人,快速布置:“对方在明,我们在暗。他们以为我们在惊慌逃窜,那我们……就给他们演一场戏!”
“闻枢,你立刻准备,一个小时后,在我们东南方向,大概三五里外,制造一次小范围的、明显的电子信号爆发,模拟紧急通讯或者设备故障的样子,然后立刻销毁设备,不留痕迹。”
林闻枢瞬间明白了意图:“声东击西?把他们引向错误的方向?”
“没错。”丁逍遥点头,“老金,你和我,还有老萧,我们三个负责制造‘逃亡’的痕迹。老金,你擅长这个,往东南方向,弄出些仓促离开的脚印、丢弃的无关杂物,做得像一点。老萧,你负责清理我们真正离开时留下的痕迹,特别是气味和明显的脚印,尽量利用岩石和溪流。”
萧断岳沉稳颔首。
“青衣,陆先生,梦谣,你们负责准备转移。给铭儿做个简易的担架,尽量平稳。把所有可能暴露我们身份和来历的东西,要么带走,要么彻底销毁。木屋恢复原样,不要留下任何近期有人居住的明显迹象。”
罗青衣和陆知简立刻行动起来。云梦谣也默默开始收拾药草和必需品。
“一个小时后,信号爆发,吸引对方注意。我们立刻向西北迷魂涧方向转移。老金制造完假痕迹后,立刻绕路跟上我们。行动要快,要静!”
计划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林闻枢埋头在那堆破烂元件中,手指飞快动作,利用残存的电池和零件,搭建一个一次性的信号发射器。金万贯则像只灵敏的狸猫,窜入东南方向的树林,开始精心布置“逃亡现场”,折断树枝,留下模糊的脚印,甚至忍痛丢下了一颗之前捡到的、不起眼的劣质玉石珠子。
萧断岳则如同最老练的猎人,用工兵铲和树枝,小心翼翼地清扫着院落和通往西北方向小径的痕迹,还将一些有特殊气味的药草碾碎,洒在周围,混淆可能到来的追踪犬。
木屋内,罗青衣和云梦谣用砍来的坚韧藤条和衣物,快速制作了一个简易担架,将公输铭小心地固定在上面。陆知简则将所有书籍、笔记检查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敏感信息,不能带走的则投入即将熄灭的篝火,彻底焚毁。
丁逍遥靠墙调息,竭力安抚着右臂的剑胎。他能感觉到,那灰蒙蒙的印记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似乎也有所感应,旋转速度微微加快,传递出一种混合着嗜血与警惕的复杂情绪。他必须牢牢掌控住它,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坳里寂静无声,只有夜风吹过林梢的呜咽,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和细微的动作声。
“准备好了。”林闻枢低声道,手中拿着一个不起眼的、连接着几根电线的金属盒子。
丁逍遥看了看众人,罗青衣和云梦谣已经将公输铭抬到门口,陆知简也背好了行囊,萧断岳和金万贯也已返回。
“行动!”
随着丁逍遥一声令下,林闻枢猛地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滋啦——!!!”
一道短暂而刺耳的电流杂音,伴随着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骤然在东南方向数里外的山林中爆发开来,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突兀!
几乎在同一时间,丁逍遥低喝:“走!”
萧断岳一马当先,用独臂拨开西北方向的藤蔓荆棘,罗青衣和云梦谣抬着担架紧随其后,陆知简、林闻枢护在两侧。丁逍遥强忍不适,快步跟上。金万贯则最后看了一眼他们真正离开的方向,然后扭头扎进东南方的密林,去完成他最后的“表演”。
团队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没入西北方向更加茂密、更加险峻的山林之中。
就在他们离开后约莫半个时辰。
“嗖嗖嗖——”
几道敏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废弃猎户木屋的周围。他们穿着统一的深色作战服,动作专业而警惕,手中拿着探测仪器。
“报告,发现临时营地,有余温,离开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一人低声道。
“东南方向发现新鲜痕迹,仓促凌乱,疑似目标逃离方向。”另一人报告。
“探测到微弱能量残留,与之前截获的信号特征部分吻合。”拿着仪器的人补充道。
为首的一个身影,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木屋和院落,又看了看东南方向金万贯留下的“杰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哼,慌不择路,还留下了尾巴。追!他们跑不远!重点搜索东南方向!”
一行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迅速朝着东南方追去,丝毫没有察觉,他们真正的目标,早已如同金蝉脱壳,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隐入了茫茫群山更深处的迷雾之中。
而此刻,丁逍遥一行人,正艰难地穿行在通往迷魂涧的险峻山路上。夜色浓重,前路未知,但至少,他们暂时甩掉了第一波追兵。
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迷魂涧的凶险,以及那绝不会轻易放弃的各方势力,都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丁逍遥感受着右臂那如同定时炸弹般的剑胎印记,眼神愈发坚定。
无论如何,必须活下去,带着同伴,带着希望,闯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