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一切光线与希望吞噬。只有那细碎密集的爬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坚硬的爪尖在敲击着岩石,敲击着三人紧绷的神经。
“背靠岩壁!”丁逍遥低吼一声,三人立刻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形成一个简陋的三角防御。视觉的丧失,让听觉和触感变得异常敏锐。地下暗河的汩汩水声此刻仿佛远在天边,唯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爬行声充斥耳膜,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硝石混合着腐烂甲壳的腥气,直冲鼻腔。
萧断岳将罗青衣护在身后,他那双能生裂虎豹的拳头此刻却有些无处着力,敌人太小,太多,而且隐藏在致命的黑暗里。他只能凭借风声和声音判断,粗重的呼吸喷吐着白汽(尽管看不见),肌肉虬结,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
丁逍遥手中紧紧攥着那个装有暗红色矿石粉末的小布包,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未经测试的“武器”。他侧耳倾听,试图分辨出这些未知生物的主要来向。
突然,爬行声在极近的距离戛然而止!
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下来,比之前的嘈杂更让人心悸。仿佛那些东西已经来到了他们脚边,正用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在上面!”罗青衣虚弱却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丁逍遥感觉到头顶一股恶风扑下!他想也不想,握着布包的手猛地向上挥洒!
噗!
一片细微的粉末散开。几乎同时,一阵极其尖锐、频率高得刺耳的“吱吱”声在头顶响起,伴随着某种东西跌落在地、疯狂挣扎的扑腾声!
有效!这矿石粉末似乎对它们有强烈的刺激或伤害!
但这举动,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
霎时间,寂静被彻底打破!无数细碎的爬行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涌来!不仅仅是地面,岩壁,还有头顶!
“来了!”萧断岳怒吼一声,双拳如同风车般挥舞起来,护住身前一片区域。拳头砸在某种硬壳上的沉闷“噗噗”声接连响起,伴随着甲壳碎裂的脆响和更加尖锐的嘶鸣。他能感觉到有东西试图爬上他的腿,尖锐的爪尖刺破裤管,带来一阵刺痛。
丁逍遥也将粉末不断撒出,每一次挥洒,都能引发一小片区域的混乱和嘶鸣。借着那短暂混乱中物体翻滚挣扎的轮廓,他勉强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那是一种约莫巴掌大小、通体灰白、几乎与岩石颜色融为一体的盲蛛!它们似乎长期生活在绝对黑暗中,眼睛已经退化,但节肢异常粗壮锋利,口器开合,露出针尖般的颚牙!
数量太多了!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矿石粉末只能暂时逼退小片区域,对于整体的潮水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很快,粉末耗尽!
“没料了!”丁逍遥低喝一声,反手抽出短刃,凭借听风辨位,精准地削断了几只试图扑到他面前的盲蛛。粘稠冰冷的体液溅在他的手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
萧断岳的情况更糟,他体型大,目标明显,虽然拳风刚猛,每一拳都能砸碎数只,但更多的盲蛛顺着他的腿脚向上攀爬,尖锐的爪牙撕扯着他的皮肉,尽管他皮糙肉厚,也已是鲜血淋漓,动作也开始因毒素和失血而变得迟缓。
罗青衣靠在岩壁上,脸色苍白,她努力维持清醒,手中捏着几根银针,偶尔闪电般刺出,精准地命中试图靠近她面门的盲蛛,针尖所附带的微弱药性能让它们瞬间麻痹跌落。但她已是强弩之末,每一次出手都耗费着所剩无几的精力。
黑暗,虫潮,有限的防御。形势急转直下!
“不能耗下去!找路!”丁逍遥一边挥刀格挡,一边拼命回忆刚才摸索到的岩壁刻痕。岔路!必须做出选择!
他猛地想起,在爬行声响起之前,他似乎摸到其中一条岔路的刻痕旁边,有一个类似波浪形的符号!而这里有水声!
“走这边!有水声的这条!”丁逍遥当机立断,短刃指向记忆中存在波浪符号的那个方向。
萧断岳闻言,怒吼一声,如同蛮牛般向前冲去,双拳开路,硬生生在密集的蛛潮中碾出一条布满残肢断骸的血路!丁逍遥紧随其后,短刃护住侧翼,同时搀扶着几乎无法站稳的罗青衣。
三人沿着狭窄的通道奋力前行,身后的盲蛛潮水般涌来,两侧和头顶也不断有灰白色的身影扑下。腥风扑面,嘶鸣刺耳,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水声越来越清晰,那股硝石味也被浓郁的水汽和土腥味取代。脚下开始出现湿滑的淤泥。
突然,萧断岳脚下一空!
“小心!”他只来得及吼出一声,整个人就向下滑去!原来前方的通道陡然变得陡峭,并且布满了湿滑的苔藓,简直成了一个滑道!
丁逍遥和罗青衣也被带得向前扑倒,三人瞬间失去平衡,沿着陡峭湿滑的岩壁向下急速滑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黑暗中无法视物,只能感觉到身体与湿滑岩石和苔藓的剧烈摩擦,以及身后依旧紧追不舍的、如同附骨之疽的爬行声!
这滑道极长,而且曲折,几人如同坐上了一列失控的、通往地狱深处的列车,在黑暗中颠簸翻滚,完全无法控制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十几秒,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噗通!噗通!噗通!
三声落水声接连响起!
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了全身!他们掉进了一条地下暗河!
河水湍急,冰冷刺骨,强大的水流立刻裹挟着三人向下冲去。丁逍遥在入水的瞬间屏住呼吸,死死抓住身旁的罗青衣,另一只手胡乱抓挠,幸运地抓住了一块凸出水面的岩石,勉强稳住了身形。萧断岳也在不远处冒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
而那些追袭的盲蛛,似乎极其畏水,在河边焦躁地徘徊嘶鸣了一阵,最终无奈地退入了黑暗的通道之中。
暂时……安全了。
三人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狼狈不堪,喘息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呼吸和脚下哗啦啦的水流声。
丁逍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试图观察周围的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较大的地下洞穴,暗河从中穿过。他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极高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并非磷光或苔藓的天然光线透下,如同黑夜中遥远的星辰。
那里,或许是出口?
但首先,他们得想办法离开这冰冷刺骨的河水,找到上岸的地方。而在这绝对的黑暗与陌生的地下水域中,危险,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