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窗成了地狱的出口。
林闻枢率先跃出,身影在弥漫的硝烟与愈发炽烈的火光中一闪,随即传来他短促的确认声:“安全!快!”
丁逍遥毫不迟疑,将背上依旧虚弱的陆知简托出窗口,外面的林闻枢和紧随其后的公输铭合力接住。紧接着是金万贯,他肥胖的身体卡在窗口,吓得哇哇乱叫,被萧断岳从后面一脚踹了出去。罗青衣、玄尘子护着云梦谣和那遗民少年依次翻出。丁逍遥与萧断岳断后,挥刀逼退两只试图扑上来的活尸,也先后跃出窗外。
老刀团队动作同样迅捷,墨工死死护住那提取了源质的容器,铁砧和岩石搀扶着受伤的猎犬,老刀最后一个冲出,反手将一枚高爆手雷扔进了熊熊燃烧的实验室入口!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整个吊脚楼都在呻吟,火焰和浓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窗口和破门处汹涌而出,暂时阻隔了追兵。
窗外是陡峭的屋顶,覆盖着厚厚的、早已干枯发黑的茅草。此刻,这些茅草正被溅射的火星和蔓延的火焰迅速引燃,火势如同贪婪的巨蟒,沿着屋顶飞快爬升、扩散!
整个尸寨,仿佛都被这冲天的火光惊动了。下方广场和街道上,无数活尸发出更加狂躁的嘶吼,它们不再仅仅围攻这栋主楼,而是开始无意识地推搡、冲撞,甚至彼此撕咬,整个寨子陷入一片彻底的混乱!幽绿的光芒在它们眼中疯狂闪烁,显示出蛊母意识的极度不稳定。
“不能下去!下面全是疯子!”林闻枢趴在屋檐边缘向下望了一眼,急促回报。
“去那边!那栋副楼屋顶相连!”公输铭指着主楼侧面一栋稍矮些的吊脚楼,两楼之间由一道狭窄的竹木廊桥连接,此刻尚未被火焰完全波及。
众人沿着剧烈摇晃、不时有燃烧的茅草掉落的屋顶,艰难地向廊桥方向移动。炙热的气浪烤得人皮肤生疼,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剧烈咳嗽。脚下的屋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坍塌。
“快!快!”丁逍遥不断催促,他注意到,不仅是主楼,寨子中其他一些干燥的建筑也开始被飞溅的火星点燃,火势正在失控地蔓延!这座存在了千年的尸寨,正被他们亲手点燃,走向毁灭!
终于,队伍陆续冲过了那摇摇欲坠的廊桥,抵达了副楼的屋顶。这里地势稍低,暂时还未起火,但浓烟和炙热同样难以忍受。
众人瘫倒在屋顶上,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被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冲淡。下方是疯狂暴动的活尸海洋,四周是不断蔓延的熊熊烈火,整个寨子如同一个巨大的火葬炉。
老刀靠在一个烟囱旁,检查着左臂的伤势,脸色阴沉得可怕。墨工则紧张地确认着那滴“源质”的安全。铁砧和岩石持械警戒,猎犬因失血过多,已然昏迷。
“你们……干的好事!”老刀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丁逍遥,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怒火,“毁了……全毁了!”
丁逍遥抹去脸上的黑灰,冷冷回视:“若不是你们强行破壁,激怒蛊母,何至于此?”
“我们需要源质!”老刀低吼,“那是唯一的希望!”
“用毁灭换取希望?”玄尘子声音虚弱却带着质问,“此寨虽诡异,亦是千年前生灵为求生所建之庇护所。如今一把火焚之,万千魂灵何辜?”
老刀一时语塞,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寨子中央方向的云梦谣,忽然身体一晃,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她指着主楼下方那已被火焰彻底吞噬的广场中央,声音颤抖:“它……它在痛苦……也在……呼唤……”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火海之中,寨子中央的地面,似乎正在微微隆起!无数粗壮的、暗红色的菌丝,如同垂死巨蟒的触手,挣扎着破开石板,在火焰中疯狂扭动、焦枯!那是连接着地下菌蕈洞穴的根系!蛊母的本体,正在被火焰灼烧!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以及……一丝奇异解脱感的意识波动,混合着热浪,席卷而来!
“束缚……终结……外来者……记住……”
这断断续续的意念,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濒死的悲鸣与托付。
突然,一道极其耀眼的幽绿色光柱,猛地从主楼下方、那菌丝挣扎最剧烈的地方冲天而起!光柱并非射向天空,而是在达到一定高度后,如同瀑布般倒卷而下,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绿色的萤火虫,精准地、迅疾地没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眉心!包括老刀团队的所有人!
丁逍遥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庞大的、杂乱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并非具体的知识或语言,而是一种……烙印!关于这片土地古老的记忆碎片,关于同心蛊的奥秘与警示,关于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被称为“萨满祖庭”的存在的模糊坐标……以及,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带着治愈力量的精神能量!
这股能量迅速抚平了他因连番恶战而疲惫不堪的精神,甚至连背上的陆知简,呼吸都似乎平稳有力了一些。
这是……蛊母最后的“馈赠”?在毁灭前夕,它将承载的部分记忆和力量,分散给了在场的所有“个体”?
光柱迅速黯淡下去,挣扎的菌丝也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那股庞大的意识波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最终归于虚无。
蛊母,死了。维持了千年的意识网络,彻底崩溃。
下方暴动的活尸们,如同被切断了提线的木偶,动作齐齐一僵,眼中的幽绿光芒瞬间熄灭,然后如同割倒的麦子般,成片成片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整个寨子,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再无其他声响。
死寂,降临。
众人站在屋顶,看着下方横七竖八的尸骸和四周仍在蔓延的烈火,心情复杂难言。他们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馈赠”,却也亲手摧毁了一个延续千年的、扭曲却也曾是庇护所的存在。
老刀看着手中那滴在火光映照下依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源质”,眼神闪烁不定。这滴源质,此刻似乎也失去了某种核心的吸引力。
那遗民少年跪在屋顶,望着化为火海的主楼方向,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丁逍遥深吸了一口灼热而污浊的空气,感受着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些模糊信息,尤其是关于“萨满祖庭”的指引。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北方。
他看向身边伤痕累累、神色各异的同伴,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