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暖阁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砖上,映得案上的捷报泛着金光。
方从哲捧着西南平叛的捷报,指尖发颤,长长舒了口气。
他抬眼看向御座上的朱由校,语气里满是难掩的欣慰:“陛下,袁可立短短两月就平定了奢崇明叛乱!”
“改土归流在永宁顺利推进,江南的欠税也尽数催收上来,国库现在充盈得很!”
他抹了把额角的细汗:“此前臣还担心战事迁延会拖累新政,现在看来,真是杞人忧天了!”
朱由校放下朱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
嘴角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
“方先生,这不是侥幸。”
他起身走到案前,手指点在捷报上 “民心归向” 四字。
“这是民心站在咱们这边,新政让百姓有了活路,他们自然支持朝廷。”
“再加上国库充盈、军队精锐,平叛才这么顺利 —— 是实力撑起来的必然!”
他眼神锐利,扫过殿内。
“平叛的胜利,不仅清了西南的军事隐患,更让天下人看清了新政的好处!”
语气斩钉截铁:“也让那些躲在暗处的反对者知道,朕推行改革的决心,谁也挡不住!”
方从哲躬身附和,袍角擦过地面。
“陛下英明!”
“如今内外都服了新政的威力,后续推进起来如虎添翼!”
他眼中闪着光:“有了这场胜利做底气,接下来清查孔府、整顿士绅,臣也更有信心了!”
朱由校微微颔首,指尖摩挲着御座扶手的龙纹。
西南平叛不仅打垮了叛军,更稳固了新政的根基。
现在,他有足够的资本,去啃孔府这块最难啃的硬骨头了。
就在此时,魏忠贤捧着一封明黄色封皮的奏折,快步走进殿内,脚步都带着急促。
“皇爷,曲阜孔府递来奏折,衍圣公孔贞宁有本启奏!”
朱由校抬手接过奏折,指尖刚碰到纸页,就察觉到不对劲。
孔府的奏折一向用暗红色封皮,今日却用了明黄,分明是故意拔高规格,暗藏挑衅。
他快速浏览,刚扫三行,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脸色越读越沉,最后冷得像冰。
方从哲见状,心里 “咯噔” 一下,上前半步。
“陛下,孔府这时候上奏,莫非是……”
“你自己看!”
朱由校将奏折扔在案上,纸页翻飞。
“孔贞宁说,孔闻謤是被‘叛奴’蛊惑,不是真心诋毁新政,逼着朕赦免他的罪!”
他语气冰寒,字字砸地:“还敢骂告发孔闻謤的李桂是‘叛奴’,逼着朝廷把李桂交回孔府,说要按‘家法’处置!”
方从哲拿起奏折,越看越惊,双手都在发抖。
“这孔贞宁好大的胆子!”
“孔闻謤罪证确凿,人头都挂了示众,他不仅不进京请罪,还敢要求陛下翻案、交还功臣!”
他气得胸口起伏:“这是公然挑战陛下的权威,没把朝廷放在眼里!”
“挑战?”
朱由校冷笑一声,龙袍扫过案几,将奏折扫落在地。
“他是觉得朕刚平定西南,没空收拾他?还是觉得孔家‘圣裔’的身份,能骑在皇权头上作威作福?”
他转向魏忠贤,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
“孔闻謤罪大恶极,已伏法示众,绝无赦免之理!”
“李桂揭发奸佞、有功于朝廷,封锦衣卫百户,谁敢动他一根汗毛,以谋逆论处!”
“告诉孔贞宁,再敢蹬鼻子上脸,朕不介意把孔府的‘圣裔’招牌,砸个稀碎!”
方从哲忧心忡忡地躬身。
“陛下,孔府毕竟是天下士子的表率,这般强硬回应,恐会引发天下士子非议,甚至跟着孔府起哄……”
“非议就非议!”
朱由校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朕的底线,绝不容挑战!”
“孔贞宁这是在试探朕的红线,今日若退一步,他日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新政就会被这些士绅拖垮!”
他抬手按在案上:“朕要的就是借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看清 —— 不管你是圣裔还是士绅,在皇权面前,都得守规矩!”
魏忠贤躬身应诺,转身时蟒袍扫过地面,脚步都带着火气。
“奴婢这就传旨,让孔贞宁知道皇爷的厉害!”
走出暖阁时,他心里暗忖:孔贞宁这老东西,真是活腻了,敢在陛下刚打胜仗的时候撞枪口!
场景切换,辽东大地。
腊月的辽东,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脸,雪深齐膝,踩下去 “咯吱” 响。
连飞鸟走兽都躲进了深山,踪迹全无。
黄得功率领一支五十人的精锐近卫小队,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前行。
每个人都弓着腰,呼吸凝成白气,瞬间消散在寒风中,连脚步声都压到最低。
“大人,前面就是三岔口了!”
小旗官铁峰凑到黄得功耳边,低声禀报,冻得通红的手直指前方的岔路。
“按东厂的情报,后金的运粮队可能会在此处集结,往沈阳方向送粮!”
黄得功点点头,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从怀中掏出西洋望远镜,对准三岔口望去。
这望远镜是朱由校特批给新军的,镜片透亮,能看清三里外的动静。
他穿的是陛下特批的羊毛防寒甲,里面衬着棉花,外面涂了防水油,比传统明军的棉甲暖和一倍,还不渗水。
手里的火铳是最新铸的,枪管加长,射程比传统鸟铳远一倍,填装速度也快了不少。
这就是朱由校亲自编练的新军,装备和战力都远超旧军。
“都打起精神!”
黄得功压低声音,语气沉凝。
“陛下让我们来,是要精准侦察,摸清后金的运粮路线和兵力,为后续新军出征打基础,绝不能暴露行踪!”
五十名士兵齐声应诺,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却透着一股精锐的肃杀。
一行人潜伏在右侧的雪坡后,借着望远镜仔细观察。
没过半个时辰,就见远处的雪地里,一队后金士兵缓缓移动过来,大约有一千人,簇拥着几十辆粮车,车轮压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辙印。
粮车上盖着厚厚的兽皮和雪,显然是怕被明军发现。
“大人,是后金的运粮队!”
铁峰眼睛一亮,兴奋地攥紧了手里的火铳。
“咱们就五十人,但都是精锐,趁他们不备,劫了这队粮草,定能立大功!”
他说着就要起身,被黄得功一把按住。
黄得功按住他的手腕,指节泛白,眼神沉得像寒潭。
“不可鲁莽!”
“咱们人少,对方有一千人,还有骑兵护卫,硬拼就是送死!”
他继续盯着后金队伍,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这倒是个实战淬炼的好机会 —— 跟上去,找个有利地形,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立刻撤退,既摸清了虚实,又能给后金一个教训!”
“是!”
铁峰重重点头,按捺住兴奋,跟着队伍悄悄尾随在后金运粮队后方。
雪地里留下浅浅的足迹,刚踩下去,就被飘落的雪花轻轻覆盖,不留痕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落在雪地上,泛着惨白的光。
后金运粮队停下脚步,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扎营,几十顶帐篷很快搭了起来,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后金士兵围在篝火旁,有的喝酒,有的啃着冻硬的肉干,有的在擦拭弯刀和弓箭,粮车则集中堆在营地中央,由二十名士兵轮流看守。
“大人,咱们趁夜偷袭!”
铁峰趴在雪地里,凑到黄得功耳边。
“用火攻!他们的帐篷是兽皮做的,一点就着,混乱中咱们既能烧了粮草,又能全身而退!”
黄得功摇摇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的地形,又看了看天色。
“不行!”
“篝火一烧,几十里外都能看见!”
他指向西北方向:“按情报,后金的援军离这顶多五十里,骑兵半个时辰就能到,一旦被缠上,咱们插翅难飞!”
他抬手示意,声音低沉而坚定:“吩咐下去,所有人不准点火,不准喧哗,原地潜伏,等后金军睡熟了,再动手!”
“不点火?”
铁峰愣了一下。
“夜里这么冷,兄弟们要是冻僵了……”
“冻僵也得扛着!”
黄得功眼神一厉。
“咱们是陛下亲自挑选的新军,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跟后金铁骑拼?”
他从怀中掏出一包干姜,分给身边的士兵:“每人含一块,能驱寒,坚持到后半夜,就能动手了!”
士兵们纷纷接过干姜,含在嘴里,辛辣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
黄得功再次举起望远镜,盯着后金营地的篝火,眼神里满是警惕和决绝。
他心里清楚,这不仅是一次侦察和偷袭,更是新军的第一战 —— 只能赢,不能输,要让陛下看到,他编练的新军,能打硬仗!
夜色越来越浓,像墨汁泼满了天空。
辽东的寒夜,静得可怕,只有后金营地的篝火在远处闪烁,映得雪地上一片橙红。
黄得功的小队潜伏在黑暗中,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眼睛死死盯着营地的方向。
他们的羊毛防寒甲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花,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霜,却没人敢动一下。
后金军的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大部分士兵都钻进了帐篷,只有守粮车的士兵还在来回踱步,打着哈欠。
铁峰悄悄掏出火折子,捏在手里,眼神询问黄得功 —— 可以动手了吗?
黄得功缓缓摇头,指了指营地西侧的黑影 —— 那里有两名放哨的后金士兵,正靠在树干上打盹,还没解决掉。
他抬手做了个 “摸哨” 的手势,两名身手矫健的士兵立刻会意,像狸猫似的窜了出去,脚步轻得像风,悄无声息地摸向那两名哨兵。
雪地里,只听到轻微的 “咔嚓” 声 —— 那是哨兵脖子被拧断的声音。
黄得功眼神一凝,抬手一挥,全队士兵立刻起身,猫着腰,朝着粮车的方向快速移动。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铁峰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大人,是骑兵!后金的援军来了?”
黄得功心里一沉,快速扫视四周 —— 营地周围是开阔地,除了身后的雪坡,没有其他遮挡物。
如果援军真的来了,他们不仅偷袭不成,还可能被前后夹击,全军覆没!
他死死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手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是后金的援军吗?还是路过的小股骑兵?他们现在是继续偷袭,还是立刻撤退?
而京城的乾清宫里,朱由校还不知道辽东的突发状况。
他正看着东厂送来的密报 —— 孔贞宁收到旨意后,气得砸碎了府里的孔子牌位,还召集了孔府的私兵,紧闭大门,扬言要 “为孔闻謤讨个公道”。
魏忠贤站在一旁,躬身道:“皇爷,孔贞宁这是要顽抗到底啊,要不要派东厂番役,直接包围孔府?”
朱由校眼神冰冷,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孔府的反扑,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辽东又传来了马蹄声的疑云,西南的安邦彦还在蠢蠢欲动。
三面压力,同时袭来。
辽东的寒夜里,马蹄声越来越近,黄得功的手指已经扣在了火铳的扳机上。
他的新军第一战,会以胜利告终,还是会折戟沉沙?后金的援军,到底有多少人?而京城的孔贞宁,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寒风吹过雪地,卷起细碎的雪粒,打在士兵们的脸上,生疼。
黑暗中,一场关乎新军威名与边境安危的较量,已箭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