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公堂的冰冷肃杀之气似乎还凝结在肺腑,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尚未愈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萧辰几乎是半架着气若游丝、神智昏沉的母亲柳氏,一步步挪回那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破屋。
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踏在刀尖之上。
身后,是萧财被衙役拖走时那杀猪般的绝望嚎叫,还有三叔公萧厉的名字在公堂上回荡后留下的死寂余音。
萧家的反扑比预想中更快、更毒,虽暂时崩掉了萧财这颗毒牙,但萧厉这条盘踞更深的老毒蛇,绝不会就此罢休!
寒意,比这深冬的朔风更刺骨。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破门,一股混杂着血腥、草药苦涩和冰冷尘埃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辰的心猛地一沉。
屋角,青凤依旧蜷缩在那堆充当床铺的干草上,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高烧似乎并未退去,靛青的夜行衣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触目惊心的瘦削。
她像一株在冰雪中即将凋零的幽兰。
“娘,您先躺下。”
萧辰强忍着肋下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小心翼翼地将柳氏安置在另一堆草铺上。
柳氏紧闭着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喘息,蜡黄的脸上毫无生气,方才公堂上的惊吓和冤屈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元气。
绝境并未解除,只是换了一种更沉重、更急迫的方式压在肩头——母亲病危,急需救命药材!
青凤伤重垂死,需要救治!而他自己,也已是强弩之末!
眉心深处,《混沌帝经》的符文黯淡无光,强行催动洞察之眼带来的透支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他踉跄着走到墙角,打开那个藏在破瓦罐下的粗布小包,里面是这段时间靠涮肉摊和养鸡辛苦积攒下的所有铜钱,以及上次赌坊赢回后藏起的几小块碎银子。
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虚假的踏实。他数了又数,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点钱,别说买老参、灵芝这类吊命的珍药,就连给青凤请个像样的跌打郎中,恐怕都捉襟见肘!
钱!还是钱!这该死的世道,一分钱能逼死英雄汉!
“咳…咳咳咳…”
柳氏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烈地弓起,像一只被抛上岸的虾米。她猛地侧过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暗红发黑的血块!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破屋里弥漫开来!
“娘!”
萧辰魂飞魄散,扑到柳氏身边,看着草席上那滩刺目的黑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脏腑受损,油尽灯枯之兆!
普通的姜汤、粗劣的草药根本无力回天!
必须立刻找到名医,买到吊命的参茸!
时间!时间就是娘的命!
“等着我!娘!青凤!你们等着我!”
萧辰猛地站起身,眼中布满血丝,一股孤狼般的狠厉取代了疲惫。
他抓起那包浸透着汗水和希望的钱币,揣入怀中,扯过一件最厚的破袄裹在身上,不顾肋下伤口崩裂渗出的温热,转身就要冲向门外凛冽的风雪!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破屋的门板再次被砸响!这一次,力道狂暴,带着一种要将整扇门板拆碎的蛮横!
一个粗野嚣张的声音穿透门板,震得屋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金凤小娘子!开门!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我们吴爷亲自来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儿个要么还钱,要么乖乖跟我们走!
你那死鬼老爹欠下的赌债,就拿你这如花似玉的身子来抵!正好给我们吴爷当第九房小妾!哈哈哈哈哈!”
紧接着,是一阵更加混乱的砸门声、推搡声和一个女子压抑着恐惧却异常坚定的呵斥:
“滚开!你们这群泼皮!欠你们的银子,我金凤就是当牛做马也会还清!
想让我嫁人抵债?做梦!再敢砸门,我…我报官了!”
“报官?哈哈哈!县衙赵捕头就是我们吴爷的把兄弟!你报啊!看哪个不开眼的敢管我们‘黑虎帮’的闲事!”
嚣张的狂笑更加刺耳。
黑虎帮?吴爷?金凤?
萧辰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名字…是那个在城南开着几家小铺面,颇有经商头脑,人称“金算盘”的商贾之女金凤?
她的铺子就在自己之前摆涮肉摊的街角对面!
记忆里,那是个眉眼精明、性格泼辣,算盘打得噼啪响的姑娘。
她爹…嗜赌?
欠了黑虎帮的高利贷?
如今这群地头蛇竟要强抢民女抵债?!
砸门声、叫骂声、女子的呵斥声越来越激烈,混乱的中心显然就在隔壁那座原本属于金家、如今已略显破败的二层小酒楼“醉仙居”。
邻居们紧闭门户,无人敢出头。
萧辰眼中寒芒闪烁。
若是平时,他或许会权衡利弊,但这群恶棍堵在门口,他出去的路被堵死!
更重要的是…金凤!
那个精于商道的女子!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他的炭冰生意正缺一个可靠的、有渠道的合伙人!
这金凤,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娘,青凤,等我回来!”
萧辰最后看了一眼咳血昏迷的柳氏和气息奄奄的青凤,牙关紧咬,猛地拉开了破屋的门!
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
只见隔壁“醉仙居”门口,七八个敞胸露怀、满脸横肉、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正围着一个被逼到酒楼门槛边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金凤!
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鹅黄袄裙,身形窈窕,此刻发髻微乱,几缕青丝垂落鬓角,脸色因愤怒和恐惧而显得苍白,但一双杏眼却瞪得滚圆,燃烧着不屈的怒火。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剪刀,锋利的尖刃正死死抵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一丝殷红的血线已然渗出!
“来啊!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
金凤的声音因用力而尖锐颤抖,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我金凤今日就是血溅五步,也绝不入你们吴家的门!我爹欠的债,我认!但想糟蹋我?除非我死!”
她面前几步远,一个穿着锦缎团花棉袍、腆着肚子、油光满面的中年胖子,正摸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绿豆眼里闪烁着淫邪和恼怒的光芒,正是“黑虎帮”的二当家,人称“笑面虎”的吴德!
他身后,那些打手被金凤的剪刀和那股子拼命的狠劲暂时慑住,一时不敢上前。
“啧,金凤侄女,何必呢?”
吴德假惺惺地叹了口气,语气却阴冷如毒蛇,“你爹金老抠欠我们赌坊连本带利三百两雪花银!白纸黑字,画押为凭!把你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吴爷我看你可怜,才给你一条活路,收你做小,免了你的债,还让你吃香喝辣,你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呢?”
他往前踱了一步,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只剩下狰狞,“给我拿下!小心点,别真弄死了!爷还没尝鲜呢!”
“是!”
打手们得了命令,凶相毕露,狞笑着再次逼上!
几根棍棒带着风声,试探性地扫向金凤持剪的手臂!
他们显然是想打掉剪刀,再一拥而上!
“我跟你们拼了!”
金凤眼中闪过绝望的泪光,手臂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将剪刀刺入自己的咽喉!
千钧一发!
“住手!”
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场中的喧嚣!
所有人都是一惊,动作下意识地顿住!
只见一个穿着破旧棉袄、脸色苍白、肋下囚衣还渗着暗红血迹的少年,一步步从隔壁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他身形单薄,脚步甚至有些虚浮,但脊梁却挺得笔直,眼神如同寒夜里最亮的星辰,冰冷、锐利,直直刺向吴德!
正是萧辰!
“哪来的小杂种?敢管我们黑虎帮的闲事?活腻歪了?”
一个打手看清萧辰的落魄样子,立刻凶神恶煞地骂道,挥舞着棍棒就要上前。
吴德绿豆眼一眯,抬手止住了手下。
他上下打量着萧辰,特别是他肋下那刺眼的血迹和囚衣,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讥诮:“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小三元’萧辰萧公子吗?
怎么,刚从县衙大牢里爬出来,就急着英雄救美了?啧啧,就你这副风吹就倒、半死不活的德行?
识相的赶紧滚!别耽误吴爷办正事!否则,连你这身贱骨头一起拆了!”
打手们发出一阵哄笑,看向萧辰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金凤也看到了萧辰,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萧辰?
那个最近声名鹊起,却又惹下大祸的寒门少年?
他自己都一身是伤,泥菩萨过江,怎么可能对抗得了凶名赫赫的黑虎帮?
他是来送死的吗?
萧辰对周围的嘲笑和威胁置若罔闻。
他走到金凤和那群打手之间,距离吴德只有三步之遥。
肋下的伤口在走动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冲击着意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越过凶神恶煞的打手,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剑,直刺吴德那双闪烁着狡诈和贪婪的绿豆眼。
“吴德。”
萧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醉仙居。金凤姑娘的债,我萧辰,替她扛了。”
“你扛了?”
吴德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掏了掏耳朵,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哈哈哈!萧辰!你他娘的穷得连裤子都快当掉了,拿什么扛?拿你那刚捡回来的贱命吗?
三百两!整整三百两雪花银!把你和你那病痨鬼的娘卖了,骨头榨出油来,也凑不出零头!”
打手们也跟着哄堂大笑,棍棒在手中掂量着,跃跃欲试。
金凤握紧剪刀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因用力而发白,看向萧辰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是感激?是悲哀?还是觉得他疯了?
萧辰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他无视吴德的狂笑和打手的威胁,缓缓抬起手,指向醉仙居那破旧的匾额,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在宣读圣旨:
“就凭这‘醉仙居’,从今日起,便是我萧辰与‘京城贵人’联手经营的第一处产业!
此乃贵人亲自指点,御赐‘炭火冰’秘法所化的生财宝地!区区三百两债务?呵…”
他目光如电,扫过吴德瞬间凝固的笑脸,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对方心头:
“吴德,你今日在此撒野,强掳我合伙人,坏我贵人布局,耽误御赐生意开张…你黑虎帮,有几颗脑袋够砍?
你吴德,有几条贱命敢担这‘藐视天恩’、‘阻挠皇商’的诛九族大罪?”
“御…御赐?皇…皇商?”
吴德脸上的狂笑如同被冻住,瞬间碎裂!
绿豆眼猛地瞪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身后的打手们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脸色煞白,握着棍棒的手都开始哆嗦!
御赐?皇商?诛九族?
这几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吴德和他那群打手头顶轰然炸响!
吴德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抽搐着,豆大的冷汗瞬间从额头、鬓角、鼻尖疯狂涌出!
他死死盯着萧辰那张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可萧辰的眼神,冰冷、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他吴德在他眼中,真的只是一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蝼蚁!
“你…你胡说八道!”
吴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色厉内荏地吼道,“什么御赐皇商!老子在青州城混了二十年,从没听说过!萧辰!你敢假传圣意?这是灭门的大罪!”
“灭门?”
萧辰嗤笑一声,如同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吴德那惊疑不定的目光,又向前逼近一步!
这一步,带着一股无形的、凛冽的杀气!
肋下渗出的血迹在破袄上晕开,更添几分惨烈和决绝!
“是不是假传,你吴德,大可以赌一赌!”
萧辰的声音如同寒冰摩擦,字字带着血腥气,“看看是你黑虎帮的脖子硬,还是京里贵人的刀快!
看看是赵彪一个小小的捕头能罩得住你,还是那‘炭火冰’背后真正的靠山,能让你吴家满门鸡犬不留!”
他猛地抬手,指向醉仙居二楼紧闭的窗户,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
“贵人特使此刻就在楼上!若非念你吴德初犯,不明就里,方才你砸门叫嚣之时,你的人头早已落地!
贵人仁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债务,三日内,自会有人连本带利送到你黑虎帮!若再敢踏足醉仙居半步,惊扰贵人清静…”
萧辰的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九幽寒狱,一字一顿,如同死亡的宣告:
“格!杀!勿!论!”
轰!
“格杀勿论”四个字,如同四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在吴德的心头!
他肥胖的身体猛地一颤,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萧辰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那肋下刺目的血迹,那笃定到令人心寒的语气,还有那虚无缥缈却又让人不敢不信的“楼上特使”…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轰然压垮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凶戾!
假传圣意?
萧辰一个刚死里逃生的穷小子,有这胆子?
可若是真的…那后果…吴德一想到“诛九族”三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瞬间尿意汹涌!
“咕咚!”
吴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绿豆眼里的凶光彻底被恐惧取代,只剩下无尽的慌乱和惊疑。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醉仙居那黑洞洞的二楼窗户,仿佛里面真的蛰伏着能定他生死的恐怖存在!
“走…走!快走!”
吴德如同被毒蜂蜇了屁股,猛地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敏捷,转身就朝着巷口没命地逃去!
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什么美人,什么债务,在“诛九族”的恐惧面前,统统成了狗屁!
“吴爷?吴爷!”
打手们彻底懵了,看着自家老大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窜,再回头看看那个站在台阶上、脸色苍白如鬼、眼神却冰冷如刀的萧辰,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
连吴爷都吓跑了?
那楼上…
“鬼啊!”
不知是谁怪叫一声,这群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打手瞬间作鸟兽散,连滚带爬地追着吴德的方向逃去,棍棒丢了一地,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眨眼间,醉仙居门口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呼啸的寒风。
死寂!
金凤握着剪刀的手还僵在半空,锋利的剪尖依旧抵着渗血的脖颈。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看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地头蛇如同见了鬼一样仓皇逃窜,看着那个如同天神下凡般突然出现、三言两语就喝退强敌的少年…巨大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因为紧绷过度而微微颤抖。
直到萧辰猛地一个踉跄,身体晃了晃,一手死死捂住肋下,指缝间再次渗出刺目的鲜红,她才如同大梦初醒!
“萧…萧公子!”
金凤惊呼一声,连忙丢开剪刀,几步冲下台阶,想要搀扶。
“别过来!”
萧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极度的疲惫,他靠着醉仙居冰冷的门框,缓缓滑坐在地,大口喘息着,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脸色白得吓人。
刚才那番虚张声势的“空城计”,几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心力。
强行催动气势,牵动伤口,透支的不仅是体力,更是摇摇欲坠的生命力。
眩晕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
“萧公子!你怎么样?”
金凤停在几步外,看着萧辰肋下那不断扩大的血晕,眼中充满了焦急和后怕,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去请郎中!”
“不…不用…”
萧辰喘息着,艰难地抬起手阻止她,声音嘶哑,“皮肉伤…死不了…药…药铺…老参…救我娘…”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沾着血迹的粗布小包,用尽力气抛向金凤,“钱…不够…但…定金…求你…快…”
粗布小包落在金凤脚边,散开,露出里面染血的铜钱和碎银。
金凤看着那包浸透着少年血汗和孝心的钱币,再看看萧辰因失血和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写满坚持的脸庞,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敬意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
她猛地蹲下身,捡起钱袋,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硌得她生疼,却远不及眼前这少年带给她的震撼。
“萧公子!”
金凤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令堂的救命药,包在我金凤身上!醉仙居库房角落里,还有我爹当年藏下的半支老山参!我这就去取!再去找相熟的药铺赊最好的伤药!”
她看了一眼萧辰肋下的伤,又补充道,“还有青凤姑娘的药!”
她站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靠在门框上、气若游丝的萧辰,那双杏眼里所有的恐惧和绝望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被点燃的、近乎虔诚的坚定光芒:
“今日救命之恩,金凤粉身难报!从今往后,我金凤和这醉仙居,就是公子手中之算盘,掌中之利刃!
公子所指,便是金凤所向!这‘炭火冰’的生意,我金凤,跟定公子了!
此约,天地为证,鬼神共鉴!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寒风卷过空荡的街道,吹动金凤散乱的发丝和鹅黄的裙裾。
她对着萧辰,深深一福。
萧辰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眼前这个刚刚经历生死却瞬间爆发出惊人魄力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燃烧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忠诚,肋下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他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弧度。
第一凤…终于…落定了。
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终于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昏迷前,他模糊的视线掠过金凤的发髻,似乎瞥见一支样式古朴、隐在乌发间的金钗,钗头…隐约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鸟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