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看了那男人一眼，而后鼓起勇气向纪芳菲道：“你们这里招工吗？”
纪芳菲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吗？”
女孩道：“不就是歌舞厅吗？”
纪芳菲道：“那你来应聘什么？”
女孩把手里提着的一个箱子放到茶几上，打开锁扣，从中间往两边一开。
箱子盖从中间向两边滑开，露出里头层层叠叠，仿佛梯田一样的化妆品。
女孩接着道：“我是一个化妆师。可以帮你们这里的人化妆。”
然后，她看向旁边的男人，向纪芳菲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他是一个小提琴手。”
纪芳菲不知道郁金香需要一个化妆师，一个小提琴手有什么用：“我们这里缺服务员，你要试试吗？”
“服务员？”女孩犹豫不决，再次看向那男人。
那男人叹息一声：“要不，先干着吧。”
“可是……”女孩明显不愿意。
男人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女孩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她走回到纪芳菲面前，收起化妆箱：“我可以做服务员。不过，能不能先给我们找点吃的？”
纪芳菲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我们这里一天管两顿饭，上午十一点和下午五点。你来的正合适，上午这一餐马上就要开饭了。
如果你决定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宿舍看看。不过……”她看向那个男人：“我们这里不收男的。”
本来听说有饭吃，脸色缓和了不少的男人，听见说不收男的，脸色顿时垮了。
女孩见状，向纪芳菲道：“能不能先让他在这里吃一顿。我们的钱包在火车上被偷了，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本来我们打算去县城的，结果因为天黑走错了方向。这里附近又没有人家。如果不是看到你们这里，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倒是实话。郁金香方圆二十里一户人家都没有。秋天时还有下地的农民路过。现在多半天都见不到什么人。
万幸二人走到了这里，要是倒在路上，上午这半天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行吧。”纪芳菲到底心软善良。点头答应了。一餐饭她还是能做得了主的。不过招人就得和李梅说一下。
李梅一听来了个化妆师，还有一个小提琴手，顿时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走，去看看。”
那两个年轻人正蹲在厨房地上，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拉饭。看来是饿极了。
搞得厨师长怕把他俩再给撑死，一迭声的劝：“你俩慢点。锅里还多着呢。”
可是，饿极了的人，哪里会听。
那男的扒拉完碗里的饭，起身准备再盛。厨师长摁住锅盖，说啥不同意：“你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回头撑死了，我没地方说理去。”
男的见厨师长不肯让步，眼睛都红了，抬手作势要打厨师长。
“呦呵……”厨师长走南闯北，会害怕这个，将头一扬：“小比崽子，端起碗吃饭，放下我骂娘是吧？你动老子一指头试试？”
那男人比厨师长能高出半头，所以真没有把厨师长看在眼里，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咆哮：“让开，别打扰老子吃饭。”
厨师长脾气也上来了：“你特么跟谁称老子？”
其余厨师和切墩师傅一看这情景，一个个撸起袖子就往这边来。
那男人一看对方这么多人，顿时气馁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想要掀锅盖的手。
再然后，他把目光望向那个女孩。
女孩此时正惊讶的望着他，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男人这才意识到什么，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阿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正好走来，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纪芳菲心说，不是她看到的那样，那是哪样？
女孩子许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咱们分手吧。”
跟着走过来的李梅，把自己挂到纪芳菲肩膀上，目光灼灼等着看好戏。
那男人愣了很久，忽然转身向外走。路过李梅和纪芳菲身边时，目光在李梅脸上停留了片刻，惊艳之意毫不掩饰。
但随即他又想起什么，加快了脚步。
那女孩愣住，随后把碗放下，提起琴匣和她的化妆箱就向外追去。
纪芳菲和李梅，以及厨房里所有人都跟着往外跑。
吃瓜吗，人类的天性。
只见那女孩一口气追到外头马路上，冲着那男人的背影大喊：“阿盛……”
但那男人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
天空阴沉的厉害，渐渐飘起了雪花。那男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满天蝇头小雪中。
“阿盛……”那女孩又喊了一声，声如泣血，令人心惊：“你的小提琴。”
她纤瘦单薄的身躯，提着一个非常大的化妆箱，又拎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琴匣，根本就跑不快。
只能无助的看着那男人那样决绝的越走越远，直到走出他的视线。
“哇……”她无助的站在空荡的马路上仰天大哭，仿佛初冬枝头最后一片倔强的树叶，最终还是零落于泥土中。
李梅轻叹一声，温暖中裹挟着她独有香气的气息扑在纪芳菲脖梗间，痒痒的，暖暖的。令纪芳菲忽然就心头一暖。
她悠悠道：“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梅姐，我应该会比她更惨吧？”
李梅轻声道：“我会，你不会。你比她决绝。”
纪芳菲怎么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呢？她转头看向李梅。
李梅迅速垂下眼睫，不让她看到自己眸中神色，向纪芳菲道：“外头怪冷的，你去把她劝回来吧。小姑娘家家的脸皮薄。没有台阶不好回来。”
纪芳菲点头：“好。”
外头确实很冷，那女孩又穿的单薄。纪芳菲也怕她再被冻出个好歹。郁金香这么偏僻，来个应聘的容易么？
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李梅连忙喊她：“穿上大衣……”
但是，已经晚了。纪芳菲已经跑进了风雪中。
别说，在屋里不觉得怎样，骤然出来西北小风儿一吹，雪沫子劈头盖脸，真特么冷。
纪芳菲扯住那女孩就往回拽：“妹子，有啥事回去再说。外头太冷了，再冻出好歹。”
女孩紧紧提着俩大家伙不撒手。纪芳菲没办法，劈手帮她提过一个，连拖带拽把她带回了大厅。
那女孩再次回到温暖的大厅里，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哆嗦牙齿咬的咯咯响。
哭是顾不上哭了。要不是刚刚吃了半碗饭，恐怕这会儿她已经失温。她实在穿得太单薄了。
纪芳菲拽她才发现，她的衣服是单衣，而且就一件。
这么冷的天，如果不是恰巧走到郁金香，真的会要命的。
“让一让……”李梅拿着张棉被将高跟鞋踩的嗒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