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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生艇的舱门在身后合拢,将希望之光那点温暖的微光与沈翊死寂的躯体隔绝在内。老白独自站在冰冷、扭曲的金属甲板上,头盔灯射出的光柱在弥漫的尘埃中形成一道孤寂的圆锥。空气凝滞,带着金属锈蚀、臭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岁月沉淀下的腐朽气味。重力模拟时有时无,他需要不时调整磁力靴的吸附力,才能在不稳定的残骸表面上艰难前行。

按照希望之光绘制的残缺地图,他需要穿过这片巨大的、如同被巨兽撕扯过的仓储区,进入一条标为“中央动脉”的主干通道,才能前往位于核心区域的休眠库。然而,地图与实际景象的差距远超想象。巨大的货柜被撕裂,里面的物资早已化作尘埃或诡异的结晶;纵横交错的管道如同被拧断的血管,凝固的冷却液或能量液在地面形成危险的镜面或腐蚀性水洼;更有些区域,甲板整个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见底、闪烁着紊乱能量电弧的黑暗深渊。

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老白紧握着能量濒临耗尽的切割枪,精神高度集中,耳中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磁力靴与金属摩擦的声响,以及这座钢铁坟墓本身因应力释放而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却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

他沿着一条相对完好的廊道边缘前进,廊壁上的应急指示牌大多破损,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标识,写着“生态区b7”、“科研中心通道”等字样,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忙。一些舱门被暴力破开,内部一片狼藉,有些则紧紧封闭,门锁上闪烁着代表永久锁死的红光。

就在他经过一个半开的、标有“数据中转站”的舱门时,头盔内的通讯器突然接收到一段极其微弱、充满杂音的断断续续的信号:

“……重复……这里是……启明号……核心逻辑碎片……检测到……非授权访问……生命体征……”

老白猛地停下脚步,心脏狂跳!方舟的AI还在运行?或者说,是它的残骸?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舱门,用切割枪轻轻拨开碍事的残骸,向内望去。舱室内布满烧焦的服务器机柜,大部分已经漆黑一片,只有角落一个半埋在各物中的控制台,屏幕还闪烁着极其黯淡的、雪花般的画面,一个扭曲模糊的、类似人脸的虚拟影像正在艰难地凝聚。

“身份……识别失败……能量水平……临界……警告……静滞污染……数据库……部分锁定……” 那个虚拟影像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

“我是幸存者!来自其他方舟!”老白立刻尝试沟通,将希望之光之前破译的方舟通用识别码通过头盔通讯器发送出去,“我需要知道休眠库的情况!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如何救治静滞侵蚀?”

虚拟影像剧烈闪烁了几下,似乎在进行艰难的数据检索:“识别码……验证……部分通过……权限等级……访客……”

“休眠库状态……未知……最后记录……‘守望者协议’激活后……失去连接……”

“静滞侵蚀……最高威胁……无有效……根治方案……核心数据库……相关部分……因污染……已被……隔离……”

“警告……检测到……‘清道夫’信号……周期性……扫描……接近……”

信息零碎而令人沮丧。休眠库失联,静滞无解,而且那些收割者舰队(清道夫)还会定期扫描这里!老白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捕捉到了一个关键点:核心数据库有关于静滞的部分,只是因为污染被隔离了,并非彻底销毁!

“如何访问被隔离的数据库?需要什么权限?”老白急切地问。

虚拟影像变得更加不稳定,画面扭曲如同水中倒影:“需要……‘火种’权限……或……首席科学官……生物密钥……或……强行破解……风险……极高……可能触发……最终净化……”

火种权限?那可能指的是希望之光或者沈翊的“种子”晶体。首席科学官?早已化为尘埃。强行破解?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就在老白思索之际,虚拟影像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检测到……静滞残留波动……活跃度提升……来源……接近……”

老白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切割枪指向漆黑的廊道深处!头盔灯的光柱扫过,只见远处飘浮的尘埃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扰动,形成诡异的旋涡,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死寂感,如同潮水般缓缓弥漫过来!

是静滞残留!而且正在向这边移动!

“怎么躲避?”老白对着数据幽灵吼道。

“无法躲避……静滞波动……无视物理障碍……建议……远离波动源……或……寻找……强能量场……干扰……” 虚拟影像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屏幕彻底熄灭,那个控制台也冒出一缕青烟,彻底报废了。

强能量场?老白脑海中瞬间闪过地图上标记的一个区域——“备用反应堆隔离区”!那里虽然危险,但或许有尚未完全熄灭的能量核心!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隐藏行踪,朝着地图指示的、与静滞波动源相反的方向,拔腿狂奔!磁力靴在甲板上敲击出急促的声响,在死寂的廊道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身后的冰冷感如影随形,并且速度似乎在加快!老白能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一种想要放弃奔跑、沉入永恒安宁的可怕念头再次滋生。他拼命咬破舌尖,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终于,在穿过一个紧急气密门(被他用切割枪强行烧熔门锁打开)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被多层隔离墙和闪烁警告灯包围的巨型装置——方舟的备用聚变反应堆!虽然已经停止运行,但庞大的炉体依然散发着惊人的余热,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各种粗大的能量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

就是这里!老白冲到反应堆基座旁,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他紧紧贴着那滚烫的金属外壳,感受着那磅礴的、虽然沉寂却依旧存在的能量场。

那股追击而来的静滞波动,在接触到反应堆区域的强能量场边缘时,果然出现了明显的滞涩和扰动,如同水流遇到了礁石,无法再顺畅地蔓延进来。它如同有生命的阴影般,在能量场外围徘徊、试探,却始终无法突破。

老白瘫坐在灼热的甲板上,大口喘息,汗水瞬间浸透内衬又被烤干。他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困在了这里。反应堆的余热不知能维持多久,外面的静滞波动也不知何时散去。

他抬头望向反应堆上方那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检修平台,一个念头突然闪过:既然这里有如此强的能量场,会不会有尚能运行的设备或接口?能不能从这里尝试连接方舟的网络,获取更多信息?

他挣扎着爬起来,开始沿着检修梯向上攀爬。高温让他头晕目眩,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就在他爬到一半,靠近一组布满指示灯和接口的控制面板时——

滴。

一声轻微的电子音,从他随身携带的、从逃生艇带出来的一个多功能探测仪上响起。探测仪的屏幕亮起,显示检测到微弱的、有规律的生物信号……来源,就在他头顶上方,反应堆核心维护通道的深处!

不是静滞波动,而是……生命信号?而且比之前在休眠库探测到的,要清晰和活跃得多!

老白的心猛地一跳!这艘死寂的方舟深处,除了那些深度休眠的乘员,难道还有……醒着的幸存者?!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和疑惑,更加小心地向上攀爬,朝着信号源的方向摸去。头盔灯的光柱,刺破了维护通道深处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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