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无间同行，谁言道孤？
黑金色光粒在混沌中疾飞，五道魂丝像溺水者攥着稻草般彼此缠绕。阿柴能“听”到离娇魅的魂丝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憋着股没处发泄的怒火——这姑娘到了这份上，还在心疼那些没来得及挥霍的灵石。
“省点力气。”阴凤仪的魂丝突然勒紧，墨绿色的光晕里甩出一缕残毒，精准撞向后方追来的灰影。那灰影是往生门爆炸后散逸的幽冥碎片，被某种力量催化成了追踪利器，此刻被毒煞沾上，瞬间化作一缕青烟。
丝情雅的魂丝最是坚韧，像蛛网般在光粒外围铺开，感知着四周的能量流。她的声音带着魂体摩擦的沙哑：“左前方三千里，有片能量乱流，能暂时挡住追兵。”
言妙平的魂丝上还沾着最后几枚符文碎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她计算的语速却丝毫未减：“乱流中有七成概率存在空间裂隙，进入后存活率提升至11.3%，比现在的0.7%高得多。”
阿柴的魂核是光粒的核心，噬魂鬼玺残片的力量正被她榨到极致。她“看”向身后——那些从黑暗中睁开的眼睛越来越近，它们没有实体，却能掀起足以撕裂魂体的能量风暴，风暴边缘已经舔舐到光粒的尾迹，烫得魂丝滋滋作响。
“就走左前方。”阿柴的魂丝突然转向，带着光粒猛地扎向那片翻滚的能量乱流。乱流里充斥着破碎的法则碎片，有的带着仙界的金光，有的裹着幽冥的黑雾，撞在光粒上像无数把小刀在刮擦。
离娇魅的魂丝突然被一截金色法则碎片划中，疼得她发出一声尖叫：“妈的！这破地方比堕仙荒原还恶心！”她的魂丝瞬间黯淡下去，却在濒临溃散时，被阴凤仪的魂丝死死缠住——那缕墨绿色的毒煞竟主动渡过来一丝，护住了她的魂丝根基。
“欠我的。”阴凤仪的声音硬邦邦的。
“下辈子……还你十坛醉仙酿。”离娇魅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股活下来的狠劲。
丝情雅的魂丝突然剧烈震颤：“裂隙找到了！在乱流中心！”
众人望去，只见能量乱流最深处，有一道银灰色的缝隙正在缓缓开合，缝隙里隐约能看到流动的星河，却又时不时闪过幽冥府特有的魂火，显得诡异至极。
言妙平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是‘界缝夹层’！介于仙界、幽冥府和人间界之间的混沌地带，法则混乱，适合藏身！”
就在光粒即将冲入裂隙的刹那，后方的能量风暴突然加速，一只由纯粹黑暗凝聚的巨手猛地抓来，指尖带着净化与腐蚀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所过之处，连能量乱流都被碾成了虚无。
“是那个白袍杂碎的力量！”阿柴的魂核骤然收缩，将所有魂丝都裹进核心，“一起冲！”
黑金色光粒爆发出最后一道光芒，像颗决绝的子弹，擦着巨手的指尖钻进了银灰色裂隙。巨手拍在裂隙边缘，震得整个界缝夹层都在摇晃，无数星辰般的光点从裂隙壁上坠落，砸在光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冲进裂隙的瞬间，追逐的能量风暴被隔绝在外，但光粒也像被扔进了滚筒，在混乱的法则中翻滚碰撞。阿柴感觉到五道魂丝正在快速分离，忙用最后一丝玺印力量将它们重新缠紧——这一次，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
不知翻滚了多久，光粒终于撞上了一片相对稳定的“地面”。说是地面，其实是由无数破碎魂体凝结成的平台，踩上去软乎乎的，还能感觉到底下传来微弱的心跳声。
“暂时……安全了？”离娇魅的魂丝试探着伸展，触碰到平台边缘的灰色雾气，立刻被冻得缩了回来，“这地方真冷。”
阴凤仪的魂丝在平台上扫过，卷回一缕魂体碎片：“有活物。”那碎片里还残留着模糊的意识，正在无声地哀嚎。
丝情雅的魂丝融入平台，半晌才收回：“下面……是座巨大的魂狱，无数魂体被囚禁在这里，永世不得超生。”
言妙平的魂丝上，最后一枚符文终于熄灭。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却透着股了然：“这里是‘弃界’，是三界法则的垃圾桶。所有被判定为‘无用’的魂体、法则碎片、废弃法宝，最终都会坠落到这里。”
阿柴的魂核缓缓舒展，感知着四周的环境。弃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飘着破碎的云朵，云朵里裹着闪烁的法宝残片；远处有扭曲的山脉，山体是由凝固的怨念构成，山顶还插着半截断裂的仙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血腥、腐朽和灵气的古怪味道，吸入魂体竟能稍微缓解之前的损耗。
“那白袍人……到底是谁？”离娇魅的魂丝突然指向天空，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影子，正隔着灰色雾气俯视着她们，“他好像能透过界缝看到我们。”
阴凤仪的魂丝上，毒煞重新凝聚出一点微光：“不管是谁，肯定和轮回册脱不了干系。你还记得吗？炸开熔炉时，那颗黑色珠子里……裹着无数和我们相似的魂丝。”
丝情雅的魂丝突然缠上阿柴的魂核：“我在魂狱深处，感觉到了幽冥府契约的气息。不止一道，是很多道。”
阿柴的魂核猛地一震。她想起了往生门外那些麻木的鬼兵，想起了熔炉里漂浮的战魂，想起了契约上模糊的“同类”字样——原来她们从来不是特例，只是这场横跨无数纪元的阴谋里，最新鲜的祭品。
“他在收集‘恶魂’。”言妙平的魂丝在平台上画出复杂的轨迹，“用净化之力淬炼，再用幽冥法则束缚，最后融进轮回册碎片……他想造出既能净化又能吞噬的怪物。”
离娇魅的魂丝突然炸毛：“所以我们这些‘捞女’，从穿越那天起就在他的算计里？”
“或许更早。”阿柴的魂核里，噬魂鬼玺的残片突然发烫，一段更古老的记忆碎片浮现——那是在阴煞鬼沼里，五人灵魂碎片第一次共鸣时，隐约听到的低语，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想来，分明是契约的召唤，“他需要的不是随便什么魂体，是我们这种……既能适应幽冥之力，又没被上界规则彻底同化的‘异类’。”
阴凤仪的魂丝突然指向平台边缘：“有东西过来了。”
只见灰色雾气中，缓缓走出一群奇特的“生物”。它们的身体是由各种魂体碎片拼凑而成，有的长着仙修的头颅，却拖着鬼兵的四肢；有的握着破碎的法宝，魂体里却流淌着幽冥气。它们的眼睛是空洞的，却在看到五人魂丝的瞬间，亮起了贪婪的红光。
“是弃界的‘拾荒者’。”言妙平的声音沉了下去，“由被吞噬的魂体融合而成，靠掠夺其他魂体壮大自己。”
拾荒者们发出无声的嘶吼，朝着五人扑来。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带着界缝夹层特有的法则混乱，时而虚化，时而凝实，让魂丝的攻击频频落空。
离娇魅的魂丝突然化作粉色雾气，试图迷惑拾荒者，却被它们直接穿透——这些怪物早已没有神智，幻术对它们完全无效。
阴凤仪的毒煞沾染上拾荒者，虽然能腐蚀它们的魂体，却被对方用其他魂片迅速补上，根本起不到致命作用。
丝情雅的魂丝缠绕而上，想要抽取它们的魂核，却发现这些怪物根本没有核心，整个身体就是一团混乱的魂片集合。
“这样打下去，我们的魂丝会被耗光。”阿柴的魂核快速旋转，噬魂鬼玺残片的力量扩散开来，“言妙平，算它们的融合频率！”
“每七息有一次魂片同步！那时候它们会短暂凝实！”言妙平的魂丝瞬间算出关键。
“阴凤仪，准备最强毒煞！”阿柴的魂丝突然绷紧，“丝情雅，用魂线标记所有拾荒者！离娇魅，干扰它们的动作节奏！”
五道魂丝瞬间分工，在平台上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离娇魅的粉色魂丝不断撞击拾荒者的魂片，让它们的动作出现细微的延迟；丝情雅的白色魂线如同标枪，精准刺入每个怪物的魂体；阴凤仪的墨绿色魂丝蓄势待发，毒煞凝聚成一点幽光；言妙平的魂丝默默计数，等待那个七息一次的破绽。
“就是现在！”
随着阿柴的低喝，阴凤仪的毒煞骤然爆发，墨绿色的光芒顺着丝情雅的魂线，同时注入所有拾荒者的魂体。这一次，毒煞没有直接腐蚀，而是顺着魂片的缝隙渗透进去，在同步的瞬间引爆——
只听无数声无声的爆鸣，拾荒者们的魂体突然从内部崩解，那些拼凑起来的魂片纷纷脱落，在空中化作无害的光点。
解决掉拾荒者，五道魂丝都虚弱到了极点，连维持形态都有些困难。平台下方的魂狱传来更清晰的心跳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动了。
“不能待在这里。”阿柴的魂核指向弃界深处，那里有一座由白骨搭建的高塔，塔尖直插灰蒙蒙的天空，“那座塔……有契约的气息。”
丝情雅的魂丝延伸过去，半晌才收回：“塔里有很多魂火，像是……历代契约者的残魂。”
离娇魅的魂丝打了个哆嗦：“你是说，我们的‘前辈’都在那儿？”
“或许。”阿柴的魂核缓缓升空，带着其他四道魂丝朝着白骨塔飞去，“至少能弄清楚，那个白袍人到底想干什么。”
飞行途中，离娇魅突然哼起一段走调的小曲，是她们刚到水云涧时，在烟花之地听来的艳曲。起初只是她一道魂丝在哼，后来阴凤仪的魂丝加入进来，用毒煞打着怪异的节拍；丝情雅的魂丝轻轻颤动，像是在伴舞；言妙平的魂丝虽然没出声，却在节奏点上闪烁着微光；阿柴的魂核也跟着晃动，带着一种近乎温暖的频率。
没有谁提议，也没有谁反对。在这片冰冷绝望的弃界里，这段走调的艳曲成了她们无声的宣言。
她们是彼此的麻烦，是彼此的软肋，是彼此在这污浊世界里，唯一能称得上“同类”的存在。
快到白骨塔时，丝情雅的魂丝突然停下：“塔门……是开着的。”
众人望去，只见白骨塔的大门敞开着，门内漆黑一片，却隐约能看到无数魂火在摇曳，像在列队欢迎。塔尖上方，灰色的天空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那道白袍身影正静静地站着，脸上带着悲悯的笑容，仿佛在等待着她们自投罗网。
阿柴的魂核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塔门飞去。
五道魂丝在进入塔门的瞬间，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那是她们在陨仙台献祭时，彼此交融的气息。
塔内的魂火突然齐齐转向，照亮了墙壁上刻满的壁画。壁画上没有文字，只有一幅幅扭曲的图案：一群穿着各异的魂体，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战场，重复着与她们相似的命运——觉醒，结盟，杀戮，献祭，最终坠入弃界。
而在壁画的最后，是一幅尚未完成的图案，上面刻着五道模糊的魂丝，正朝着壁画外的白袍人影飞去。
“原来……这才是‘捞女’的宿命。”离娇魅的魂丝发出一声轻笑，带着彻骨的寒意。
阴凤仪的魂丝上，毒煞凝聚成从未有过的浓度：“宿命？老娘偏要改改。”
言妙平的魂丝突然指向塔顶：“塔尖有空间波动，和噬魂鬼玺的残片共鸣！”
丝情雅的魂丝缠绕上最近的一团魂火，那魂火突然爆发出清晰的意识：“……钥匙……在塔尖……”
阿柴的魂核猛地抬头，看向塔顶那道通往未知的空间波动。她“看”到了噬魂鬼玺的另一块碎片，正嵌在白骨塔的最高处，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而塔外，白袍人影的笑容越来越深，他伸出手，仿佛要亲自将这最后一块碎片收入囊中。
五道魂丝在塔底对视，没有言语，只有魂丝碰撞产生的火花。
她们曾是阴煞鬼沼里的孤魂，是堕仙荒原上的恶煞，是上界闻风丧胆的魔头。
现在，她们是弃界里的拾荒者，是彼此唯一的同行者。
“上？”离娇魅的魂丝率先朝着塔顶飞去。
“上！”其他四道魂丝紧随其后，在无数魂火的注视下，朝着那未知的塔顶，朝着那等待已久的白袍人影，义无反顾地冲去。
白骨塔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流淌出血液般的液体，那些液体汇聚成河，顺着塔壁向上蔓延，仿佛要将整个塔身都变成血色。
塔顶的空间波动越来越强烈，隐约露出后面的景象——那是一片纯白的世界，无数轮回册碎片像星辰般漂浮，而在世界的中心，一个由无数魂丝缠绕而成的巨大茧，正在缓缓蠕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白袍人影的目光落在血色的塔壁上，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似乎没料到，这些“捞女”的魂丝，竟能引动弃界最深层的怨念。
一场比往生门爆炸更疯狂的反抗，正在这白骨塔中，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