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揽住她腰的手,带着灼人的温度和不容错辨的真实感。
这股热量,像是一支高精度的稳定剂,被精准地注入了洛清浅那片即将沸腾爆炸的混沌能量场。
她僵硬地抬起头。
视野里,凌星渊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不再是隔着屏幕的全息影像。
他的真身,跨越了空间的阻隔,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胜利号”的舰桥上。
出现在了她这个人形核弹的引爆中心。
他来了。
这个认知,让洛清浅那根绷到极限的神经,获得了一丝荒谬的松弛。
她从一个疯子的手里,掉进了另一个掌控欲爆棚的偏执狂怀里。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至少,这个偏执狂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抱着也比被高压电焊机怼着要舒服。
“凌星渊。”
洛清尘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他后退了半步,站在那里。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凌星渊,以及被他护在怀里的洛清浅。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被闯入者的愤怒。
反而像是一个正在进行复杂化学实验的研究员,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极其有趣的催化剂被投入了烧杯。
“用空间权柄强行撕开‘胜利号’的防御屏障,直接进行坐标降临。”
洛清尘歪了歪头,像是在评价一件艺术品。
“阿特柔斯家的能力,还是这么不讲道理。”
凌星渊没有理会他的评述。
他低头,检视着怀里洛清浅的状态。
女孩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那双漂亮的极光色瞳孔里,神采涣散,显然是精神力过度透支与冲击后的结果。
一股压抑的怒火,在他的胸腔里燃烧。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体内那三股纠缠不休的,狂暴的能量残余。
每一股,都足以摧毁一颗小型行星。
而洛清尘,竟然将这三股力量,硬生生塞进了她一个人的身体里。
“放开她。”
凌星渊终于开口,声音很低,却比舰桥外那扭曲空间的悲鸣,还要让人心头发冷。
洛清浅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
大哥,你已经抱着我了,这句话该对你自己说。
洛清尘笑了,他摊开手,一脸无辜。
“我早就放开了。”
“你看,现在抓着她的,可是你。”
他向前走了半步,那股令人不安的疯狂气息,再次逼近。
“不过,我得谢谢你。”
“要不是你那扇华丽的‘门’刺激了它,我还真不知道,我这位好妹妹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一个……有趣的‘东西’。”
他说的,是小饭桶。
洛清浅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果然,刚才那一下,她被看光了。
从b级小废物的伪装,到SSS级精神海的真实,再到小饭桶这个最核心的秘密。
全都被这个男人,用最粗暴的方式,给扒了个底朝天。
凌星渊将洛清浅向自己身后又揽了揽,用自己的身体,彻底隔绝了洛清尘的视线。
“以皇室成员为实验对象,试图引发禁忌级别的能量暴走。”
凌星渊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稳,却字字诛心。
“洛清尘上将,你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叛国。”
下方指挥平台,那位一直处于石化状态的老准将。
听到“叛国”两个字,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当场昏过去。
这已经不是军事纠纷了。
这是帝国最高层级的,最恐怖的权力斗争。
而他们,就是风暴中心的蝼蚁。
“叛国?”
洛清尘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
“我是在为帝国,探明未知的威胁,唤醒沉睡的力量。”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座黑色的尖塔,又指了指被凌星渊护在身后的洛清浅。
“一个能吞噬星辰的‘盒子’,一把能打开它的‘钥匙’。”
“你不觉得,这比我们在边境和那些联邦蠢货玩过家家,要有意义得多吗?”
他的歪理,让洛清浅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不想当钥匙,她只想退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十三根连接天地的灰色能量触手,忽然光芒大盛。
它们拉扯空间的力道,骤然增强。
“胜利号”的舰体发出了更加刺耳的金属断裂声。
舰桥的穹顶上,一道道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那座黑色的尖塔,和那扇宏伟的星门,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缓缓地,朝着这颗星球,拖拽而来。
棋盘,要将棋手,彻底拉入战局。
“看来,它等不及了。”
洛清尘脸上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纯粹的,属于战争狂人的专注。
他猛地转身,面向指挥平台,下达了新的指令。
“全舰队,主炮充能!”
“坐标G-7,能量网络与尖塔连接点!”
“给我把它打断!”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凌星渊。
他不是要攻击凌星渊,也不是要攻击星门。
他要攻击那个将一切串联起来的,由洛清浅一手造就的能量网络。
他要亲手打碎这个微妙的平衡。
让局面,重新回到他最喜欢的,纯粹的混乱之中。
老准将嘴唇哆嗦着,却还是下意识地要去执行命令。
这是来自第一军团最高指挥官的指令,服从,已经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
“谁敢!”
凌星渊的声音,带着空间权柄的威严,震慑了整个舰桥。
他不能让洛清尘这么做。
攻击那个连接点,会导致整个能量网络瞬间崩溃,那股被激活的混沌力量会发生剧烈的能量反冲。
这颗星球,会炸。
而洛清浅,作为这个网络的源头,会被那股反冲的力量,撕成碎片。
然而,洛清尘根本不在乎。
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凌星渊一眼。
空气,凝固了。
下方指挥平台,那位准备执行命令的老准将,伸向控制台的手指,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他的身体还能动,他的大脑还能思考。
可一种源自更高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他无法按下那个代表着开火的符文。
空间,在拒绝他的指令。
洛清尘缓缓地,转过身来。
他没有去看那个已经快要吓破胆的老准将,也没有去看那些因恐惧而面容扭曲的下属。
他的视线,越过大半个舰桥,精准地落在了凌星渊的脸上。
“在我的船上,行使你的权柄。”
洛清尘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赞许,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
“阿特柔斯家的继承人,总是这么……不讲礼貌。”
凌星渊没有回应他的垃圾话。
他只是将怀里的洛清浅,更紧地护在身后。
那股灼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让洛清浅那颗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是那块被两块磁铁夹在中间的铁屑,左边是混乱的南极,右边是秩序的北极。
两边都在用她无法理解的力量,疯狂拉扯。
而她这块小小的铁屑,唯一的愿望,就是别把自己撕碎了。
“把她卷进来,用她的身体做能量中转站,激活一个连你自己都无法预测的仪式。”
凌星渊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却让舰桥内的温度,骤降了十几度。
“现在,你又要用第一军团的旗舰,去攻击这个仪式的节点,引发一场足以摧毁整个星系的能量反冲。”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钢针。
“洛清尘,你不是在探知未知。”
“你是在谋杀一位帝国皇女,并且绑架整个第一军团,为你陪葬。”
这一番话,让洛清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说得真好听。”
他拍了拍手,像是在为凌星渊的精彩演讲而鼓掌。
“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摊开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她是我的妹妹。”
“第一军团,是我的舰队。”
“我用我自己的东西,做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实验,难道还需要向阿特柔斯公爵,打一份报告吗?”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洛清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跟这种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因为他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道理”这种东西。
就在两个男人之间的气场,即将把舰桥的物理结构都压垮的时候。
异变,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不是来自于剑拔弩张的两人。
也不是来自于外面那扇宏伟的星门。
而是来自于那座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黑色的尖塔。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地心深处的嗡鸣,取代了所有的警报与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