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却了几桩尘缘旧事,向之礼不再于人间徘徊。
他心念微动,一道传讯剑符便无声无息地破开虚空,朝着某个特定方向疾驰而去。
数日后,大晋国极北之地,一片终年冰封的雪原深处,隐藏着一座不起眼的冰川峡谷。
此地寒气刺骨,灵气却异常稀薄,几乎没有任何修仙资源,寻常修士绝不会踏足于此。
峡谷底部,一座看似由万载寒冰自然形成的洞府内,却别有洞天。
府内温暖如春,布置简洁雅致,一方玉桌,几张蒲团,桌上摆着一壶热气腾腾、香气清冽的灵茶。
此时,玉桌旁已坐了两人。
一人身着月白道袍,面容温润,气质出尘,正是风清扬。
他手持一卷古朴竹简,正细细品读,神态悠闲。
另一人则是一位身穿黑袍、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老者,周身隐隐缭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煞之气,但其眼神开阖间却精光四射,显示出极其精深修为。
此人便是与风清扬、向之礼同期进阶化神的大晋魔道巨擘——呼老魔。
风清扬与呼老魔,一正一魔,道不同不相为谋,平素绝无往来。
也唯有“那人”相召,他们才会放下成见,齐聚于此。
洞府内光华微闪,向之礼的青袍身影悄然浮现。
“向道友来了。”风清扬放下竹简,微微一笑,抬手斟了一杯灵茶推过去。
呼老魔也抬起眼皮,沙哑着嗓子道:“哼,还以为你刚进阶化神,正忙着享受那点可怜的新鲜劲,把我们两个老家伙给忘了。”
语气虽冲,却并无多少恶意,反而带着一丝同病相怜的意味。
向之礼也不客气,在空着的蒲团上坐下,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只觉一股温和的灵气化开,滋养着元神,叹道:“好茶。风道友这‘雪顶灵雾’,怕是采自万丈冰原之上的那几株孤本吧?饮此一杯,省却数月苦功。”
他旋即摇头苦笑,“只可惜,于此界而言,杯水车薪。”
一句话,瞬间让洞府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风清扬脸上的笑容淡去,轻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向道友想必也已察觉。此界天地元力,日益稀薄,宛如即将干涸之井。我等化神修士,看似超脱,实如困于浅滩之蛟龙,空有无穷之力,却不敢轻易动用,每一次施展神通,皆是以燃烧自身寿元为代价。”
他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呼老魔冷哼一声,声音更加嘶哑:“何止是不敢动用!老夫感觉在此界多停留一刻,元神都在不由自主地缓慢消散!虽极其细微,但长年累月,积少成多,终有油尽灯枯之日!这哪里是什么长生久视,分明是换了个更精致的牢笼等死!”
他修炼的魔功更为霸道,对此种元力匮乏的感受也更为敏感和焦躁。
向之礼默然点头,深有同感。
他初试神通便损及百年寿元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
“天地如牢,寿元为锁。我等看似得了长生,实则不过是这牢笼中活得稍久些的囚徒罢了。”
三位站在人界顶点的化神修士,此刻相对无言,洞府内弥漫着一股英雄末路般的悲凉与寂寥。
沉默良久,风清扬率先打破沉寂:“坐以待毙,绝非我等之道。古往今来,人界化神修士最终皆不知所踪,绝非全部坐化。他们必定是找到了……离开之路。”
呼老魔眼中精光一闪:“你是说……灵界?”
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他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唯有灵界!”风清扬肯定道,“古籍残篇中有零星记载,灵界乃上位界面,元气充沛远超我等想象,乃是真正适合化神修士存续、修炼之地。唯有抵达灵界,我等方能真正摆脱寿元枷锁,追寻更高大道!”
向之礼沉吟道:“跨界之事,谈何容易。空间壁垒坚固无比,且有界面之力排斥,强行破界,恐非我等修为能够办到。”
“自然不是强行破界。”风清扬摇头,“需寻那空间壁垒薄弱之处,或天然形成的‘空间节点’方有可能。只是此类节点,虚无缥缈,位置不定,且危险重重,古往今来,探寻者众,成功者却寥寥无几。”
呼老魔接口道,声音带着一丝狂热:“再危险,也比在此界温水煮青蛙般等死强!老夫搜寻多年,也找到一些疑似古籍中记载的、可能与空间节点有关的线索,只是势单力薄,一直不敢轻易深入探查。”
向之礼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二位道友今日齐聚于此,想必并非只为感叹时艰。可是已有了什么计较?”
风清扬与呼老魔对视一眼,皆微微颔首。
风清扬正色道:“向道友既已进阶,我等三人便算是此界仅存的、能窥得一线生机之人。单打独斗,希望渺茫。唯有联手,共享彼此所知线索,集中我等之力,方有可能在那渺茫天机中,搏得一线通往灵界之途!”
呼老魔也难得地没有反驳,沉声道:“不错!老夫同意联手。无论正魔,此刻皆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找到节点,共谋飞升之路!至于到了灵界之后是敌是友,届时再说!”
向之礼看着眼前这两位亦正亦魔、却因同样困境而不得不携手的老怪物,心中明了,这确实是目前最现实、也是唯一的选择。
他沉吟片刻,举起手中茶杯,肃然道:“既然如此,向某亦无异议。我等便立下心魔之誓,在此界期间,需精诚合作,共享关于空间节点之一切信息,不得互相隐瞒、加害。共寻那飞升灵界之路!”
“善!” “可!”
风清扬与呼老魔亦举起茶杯。
三只茶杯轻轻一碰,虽无声响,却仿佛敲定了关乎三人乃至此界未来命运的重大决议。
以茶代酒,心魔为誓。
三位化神,于此寒冰洞府之中,正式结为寻路同盟。
目标,直指那虚无缥缈,却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灵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