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灵塔晨光
大唐贞观六年的秋,灵隐寺檐角铜铃被山风撞得叮当响。千年佛塔矗立寺后,青砖上苔痕如绿蟒游走,塔顶鎏金宝刹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沙弥觉远攥着竹扫帚,踩过塔基斑驳的石阶。他才及笄的年纪,眉眼却已有了佛门的静气,只是眼底仍燃着少年人的鲜活——此刻正偷偷瞄向塔心供着的舍利龛。
龛中舍利莹白如月,往日总溢出淡淡金光,映得四周经幡猎猎。可今晨觉远凑近时,那金光竟弱得像将熄的烛火,连龛底刻的“镇灵脉,安苍生”六字,都蒙了层灰扑扑的雾。
“觉远!扫塔莫要偷懒!”寺中执事僧的呵斥惊得他抖了抖,忙弯腰胡乱扫着石阶。待执事走远,他又溜回塔心,将耳朵贴向舍利龛——静悄悄的,连往日舍利与经卷共振的嗡鸣都没了。
塔外忽起鸦噪,黑压压的鸦群掠过灵塔,翅尖带落的枯叶飘在觉远肩头。他攥紧扫帚,想起昨夜听老住持讲的经:“舍利者,佛陀慈悲愿力所凝,灵脉如血脉,舍利若心灯。灯黯脉乱,灾厄必生……”
指尖触到舍利龛木纹时,觉远突然僵住——木纹缝隙里,竟渗出一缕极淡的血痕,红得妖异,像谁在暗处划破了塔的心跳。
第二节 鹰巢旧怨
寺外三里,古松擎天,鹰巢筑于最高枝。灵鹰金眸正敛着翅膀,琥珀色瞳仁盯着巢中佛前灵卵。卵壳泛着温润的玉光,隐约有梵文流转,那是百年前高僧割肉饲鹰后,以自身愿力凝成的“明心卵”。
金眸每回看这卵,喉间都会滚过低鸣——二十年前,蛇妖围猎鹰群,它的双亲为护巢,被九条毒蛇绞杀在松枝。血雨里,唯有这枚卵被高僧以佛血点化,才逃过蛇口。
“吱——”雏鹰饿得叫唤,金眸猛地回神,啄碎松果抛向巢内。它没看见,松枝阴影里,一道墨绿影子正蜷伏着:蛇妖黑水的信子吞吐,碧绿鳞片上沾着鹰羽,那是三日前与鹰群争夺药草时落下的仇怨。
黑水盯着鹰巢下的灵脉节点,那里本该涌动的青绿色灵脉,如今断成几截,像被人生生掐断的血管。它的幼蛇正发着高热,鳞片翻卷如枯叶,唯有佛塔舍利的灵气能续命……可佛塔的守卫,是金眸这样的鹰妖,还有更深处的佛门戒律。
风掠过古松,带起金眸的警觉。黑水迅速隐入树影,却在撤退时,信子不小心扫落一枚鹰羽。金眸炸毛振翅,利爪擦着黑水信子而过,腥风里,旧怨如火星迸溅。
第三节 蛇谷疫起
蛇谷在灵塔西南,本是清泉绕石、灵草遍地的洞天。可如今,青石板缝里钻出的不再是紫芝,而是焦黑的菌斑;灵蛇们蜷在洞穴,鳞片泛着不祥的灰,往日吐信时的荧光也黯淡如死灰。
黑水甩着信子冲进育幼洞,幼蛇们挤作一团,最小的那条正用头蹭它伤口——昨日为护族群,它被猎妖人的毒箭擦过肩。鲜血滴在幼蛇身上,竟让它们的喘息缓了缓。
“必须去佛塔……”黑水盯着幼蛇凹陷的眼窝,鳞片下的妖纹都在颤抖。佛塔舍利是灵脉之源,唯有舍利灵气能解此疫。可鹰妖盘踞鹰巢,金眸必不许蛇族踏近半步……
它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鹰群围杀蛇母时,是佛塔钟声震散了鸦群;灵卵诞生那日,高僧诵经声里,蛇谷也曾降过甘霖。佛门慈悲,或许……
黑水甩头抛却杂念,信子轻点洞口石碑(那石碑刻着“灵隐寺护境,妖类止步”,却被岁月磨得字迹模糊)。它要赌一把,赌佛塔的光,还亮着。
第四节 暗室邪光
佛塔西侧暗室,烛火摇曳如鬼手。叛僧玄空褪去僧袍,露出布满紫黑纹路的脊背——那是修炼邪法“炼魂术”的印记。他跪在血刻的炼魂鼎前,鼎身蟠着九条毒蛇,鼎口正冒着黑烟。
“只要取了蛇妖精血,再夺佛前灵卵……”玄空指尖掐诀,鼎中黑烟凝成蛇形,尖啸着撞向鼎壁,“炼魂丹成,我便可脱胎换骨,再不受这佛门戒律束缚!”
他瞥向暗室墙壁的裂缝——那裂缝正对佛塔舍利龛。昨夜他亲见舍利金光黯淡,灵脉如将熄的烛火。只要蛇妖盗舍利(他已买通猎妖人在鹰巢附近埋伏),鹰妖必与蛇妖厮杀,届时他趁乱取卵,谁能察觉?
玄空对着铜镜整理僧袍,镜中倒映出他眼底的贪婪:“佛曰慈悲?呵,不过是弱者的遮羞布。待我修成炼魂术,这灵隐寺,这灵塔,都将是我的!”
窗外,觉远扫完塔正欲回禅房,忽觉颈后一寒——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佛塔砖缝,将他的一举一动钉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