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浸透着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冷焰蜷缩在岩石凹陷处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耳畔是河水奔流的轰鸣,以及河岸上南疆巡逻队杂沓的脚步声和暴躁的呼喝。
「分头找!那女人受了重伤,肯定在附近!」
「留意水边!还有那些石头缝!」
「找到她,老子要亲手剥了她的皮!」
刀疤男子(黑石部落巡逻队长,名为“岩刚”)的咆哮声尤其清晰,充满了功败垂成的恼怒。
冷焰背靠着湿滑冰冷的岩石,肋下和背心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内腑如同火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更多的血腥味。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眼神冰冷地透过岩石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怀中的“凤焱玺”已经彻底沉寂,不再发热,仿佛刚才那救命的护体光晕耗尽了它全部的能量。袖中的淬毒瓷片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内力几乎枯竭,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
更让她心沉的是墨尘的背叛。那一记来自背后的重击,不仅加重了她的伤势,更彻底粉碎了那脆弱的同盟信任。
「是因为‘同心蛊’吗?月姬在操控他?」冷焰脑中飞速思索,「还是他本就心怀鬼胎,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一样——墨尘已从潜在的向导和情报源,变成了必须优先清除的、极度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队长!这里!这里有血迹!」一个南疆战士的呼喊声在不远处响起。
冷焰心头一凛,那是她刚才滚落时,口中喷出的鲜血溅落的地方。
「追!她往下游去了!」岩刚立刻判断,带着大部分手下呼啦啦朝着下游方向追去。脚步声和叫嚷声渐渐远去。
但冷焰并没有放松警惕。她敏锐地注意到,还有两道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留在了附近,并且正在小心翼翼地朝着她藏身的这片岩石区域靠近。
「哼,想捡漏?还是觉得我藏在这里?」冷焰心中冷笑,扣紧了瓷片。看来,并非所有南疆战士都那么听话,总有人想独吞“功劳”,或者对她这个“细皮嫩肉的胤朝女人”抱有其他想法。
她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进阴影深处,像一头等待猎物踏入陷阱的受伤母豹。
两个穿着黑石部落服饰的年轻战士,一高一矮,端着淬毒的吹箭,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他们的目光在河边的岩石堆中逡巡,脸上带着贪婪和警惕混合的神情。
「巴隆,你说那女人真的往下游跑了?岩刚队长会不会判断错了?」矮个子战士低声问道,眼睛不停扫视着。
「管他呢!就算跑了,肯定也跑不远,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被我们先找到……」高个子巴隆舔了舔嘴唇,眼中淫邪之光闪烁,「那可是上等货色,先玩玩再交给队长也不迟!」
「嘿嘿,说得对!听说胤朝女人皮肤嫩得能掐出水……」
两人的对话清晰地传入冷焰耳中,让她眼中的杀意更盛。她默默计算着两人的距离、步伐,以及他们视线的死角。
就是现在!
当那个高个子巴隆恰好走到岩石凹陷侧面,视线被一块凸起的石头遮挡的瞬间,冷焰动了!
她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猛地从阴影中窜出!动作快如闪电,却又悄无声息!因为内力不足,她完全依靠身体本身的力量和爆发力,以及精妙到毫巅的技巧!
「唔!」高个子巴隆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冰冷的触感已经划过了他的咽喉!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想要呼喊,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从指缝中狂涌而出,身体软软地倒下。
旁边的矮个子战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同伴突然僵住倒下,他下意识地想要举起吹箭——
但冷焰的动作更快!解决掉高个子的同时,她的左手已经如同铁钳般扣住了矮个子战士握住吹箭的手腕,猛地一拧!
「咔嚓!」腕骨断裂的清脆声响令人牙酸。
「啊——!」矮个子战士的惨叫声只发出了一半,就被冷焰用沾着血的右手死死捂住了嘴巴!他的眼睛因剧痛和恐惧而凸出,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却眼神冰冷如死神般的女人。
「想死,还是想活?」冷焰凑近他耳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矮个子战士拼命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裤裆瞬间湿了一片,骚臭难闻。
「很好。」冷焰松开捂着他嘴的手,但扣住他断腕的手却丝毫未松,剧烈的疼痛让矮个子战士不敢有丝毫异动。「回答我的问题。那个跟我们一起的男人,墨尘,在哪里?」
「他……他被岩刚队长的人看着……在上游那边……捆起来了……」矮个子战士忍着剧痛,结结巴巴地回答。
「看着?为什么没杀他?」
「队长……队长说他是月姬圣女要的人……身上有‘同心蛊’……可能……可能还有用……」
果然!冷焰心中明了。墨尘的背叛,极大概率是“同心蛊”被远程操控的结果。月姬……这个素未谋面却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她的南疆圣女,手段果然诡秘莫测。
「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具体任务是什么?除了巡逻,还有什么目的?」冷焰继续逼问,语速极快。
「来了……来了十五个……本来是例行巡逻圣地外围……但……但接到密令……要留意一个带着特殊玉器、可能受伤的胤朝女子……说……说是亵渎圣地的异端……格杀勿论……或者……或者活捉回去由圣女发落……」
特殊玉器?冷焰心中一紧,是指“凤焱玺”吗?南疆的人怎么会知道?是墨尘泄露的?还是……月姬通过“同心蛊”感知到了什么?
「密令是谁下的?月姬?」
「是……是的……圣女亲自下的命令……」
冷焰眼神更冷。看来,从她和墨尘踏入裂谷森林开始,或者说,从墨尘体内的“同心蛊”进入一定范围后,他们就已经暴露在月姬的视线中了。这次的伏击,绝非偶然!
「最后一个问题,」冷焰的声音如同寒冰,「‘葬神渊’具体在哪个方向?怎么走最安全?」
矮个子战士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葬……葬神渊?那……那是真正的禁地!有去无回!我们……我们只在外围巡逻,从来不敢进去!据说……据说要沿着这条河一直往西,穿过‘毒瘴林’和‘乱魂坡’,才能看到入口……但……但那里面到处都是毒虫猛兽,还有……还有古老的诅咒!没人能活着出来!」
毒瘴林?乱魂坡?冷焰记下了这两个地名。再危险,她也必须去。那里可能有解开“凤焱玺”秘密、甚至找到治疗她体内暗伤和“朱颜烬”之毒的线索。
「很好。」冷焰点了点头,扣住他断腕的手猛地一用力!
「呃!」矮个子战士眼珠一翻,痛晕过去。
冷焰没有杀他,不是心软,而是需要他作为一个“意外”的发现,来误导岩刚的追捕方向。她迅速将矮个子战士拖到岩石后,用藤蔓草草捆住,塞住嘴巴。然后,她剥下那个已死的高个子战士相对干爽的外衣换上,将自己的湿衣服塞进岩石缝隙,又抓了几把河底的淤泥,胡乱涂抹在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上,掩盖气味和肤色。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一阵眩晕,伤势和失血让她极度虚弱。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一点体力。
看了一眼下游方向,岩刚等人应该还在搜索。而上游……墨尘被看守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危险,但或许值得一试。
墨尘知道更多关于南疆、关于葬神渊、关于月姬和“同心蛊”的信息。而且,他此刻被看守,意味着月姬可能还想利用他,或者通过他得到什么。如果自己能趁机控制住墨尘,或许能撬开他的嘴,或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更重要的是,那股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怒火,需要宣泄!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忍着剧痛,借助河岸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如同幽灵般向着上游方向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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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游约一里处,一处相对平坦的河滩空地上。
墨尘被粗糙的树藤紧紧捆缚在一棵大树上,右腿上的弩箭已经被粗暴地拔出,草草用不知名的草药糊住,鲜血依旧不断渗出,将树藤染成暗红色。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眼神涣散,时而清醒,时而陷入一种诡异的迷茫和痛苦之中。
两个南疆战士手持弯刀,在一旁看守着他,脸上带着不耐烦的神色。
「呸!这叛徒废物,还得让我们看着!」一个脸上有刺青的战士抱怨道。
「少废话,圣女要的人,看好就是了。等队长抓到那个胤朝女人,一起带回去领赏。」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战士相对沉稳。
「你说……刚才那女人身上冒出的红光是什么?难道是中原人的妖法?」刺青战士心有余悸地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不好惹。队长也是大意了,差点着了道。不过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跑不了多远。」
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传来,墨尘似乎听进去了,又似乎没有。他的意识深处,正进行着激烈的挣扎。
刚才那一瞬间,他为什么会攻击冷焰?那不是他的本意!他清楚地记得,当看到冷焰为了救他而陷入险境时,他心中是感激和焦急的。但就在那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血脉和灵魂深处的暴戾和服从欲,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所有的理智!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叫嚣:「杀了她!杀了这个外族人!这是圣女的意志!」
是“同心蛊”!月姬通过母蛊,在关键时刻强行操控了他的行为!
他成了傀儡!成了伤害唯一可能帮他摆脱控制、前往葬神渊寻找生路之人的帮凶!
无尽的悔恨和恐惧啃噬着他的心。他背叛了盟约,也断绝了自己最后的希望。冷焰现在生死未卜,如果她死了……在这危机四伏的裂谷森林,重伤的自己落入月姬手中,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试图挣扎,但树藤捆得太紧,腿上的伤痛更是让他虚弱不堪。
「老实点!叛徒!」刺青战士走过来,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刺青战士身体猛地一僵,喉咙上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软倒。
「谁?!」年长战士反应极快,立刻举起弯刀,警惕地望向四周。
然而,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侧后方的灌木丛中闪出!正是去而复返的冷焰!
她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在年长战士转身的瞬间,她的淬毒瓷片已经如同毒蛇信子,直取对方持刀的手腕!
年长战士也是经验丰富之辈,仓促间挥刀格挡!
「铛!」瓷片与弯刀碰撞,发出脆响。
但冷焰这一击只是虚招!在对方格挡的瞬间,她身体一矮,如同泥鳅般贴近,左手并指如剑,蕴含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内力,狠狠点向对方腰间的软麻穴!
「噗!」年长战士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动作瞬间迟缓!
就是这瞬间的迟缓,决定了生死!
冷焰的瓷片没有丝毫停留,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精准地抹过了他的脖颈!
「嗬……」年长战士捂着喷血的喉咙,不甘地倒下,眼中还残留着惊愕。他至死都不明白,这个明明受了重伤、应该虚弱不堪的女人,为何还有如此可怕的速度和精准度。
冷焰解决掉两个看守,微微喘息着,肋下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刚刚换上的南疆外衣。她走到被捆缚的墨尘面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墨尘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脸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愧疚、恐惧、绝望,还有一丝乞求。
「……对……不起……」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沙哑。
冷焰没有说话,只是用瓷片挑断了他身上的树藤。
身体获得自由,墨尘却因为腿伤和虚弱,直接瘫倒在地。他看着冷焰不断渗血的肋下和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的悔恨更甚。
「是……是‘同心蛊’……月姬……她操控了我……」他试图解释,声音带着颤抖。
冷焰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让墨尘愣住。
「但背叛,就是背叛。」冷焰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理由,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墨尘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我现在不杀你,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你还有用。」冷焰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告诉我,如何才能彻底摆脱‘同心蛊’的控制?或者,杀了月姬,子蛊会不会失效?」
墨尘苦涩地摇了摇头:「‘同心蛊’一旦种下,几乎无解……除非母蛊宿主自愿解除,或者……宿主死亡。但母蛊宿主死亡,子蛊也会跟着疯狂反噬,吞噬宿主的生机……同样是死路一条……这是同生共死的蛊……」
「几乎无解?那就是还有一线生机?」冷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迟疑。
墨尘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传说……‘葬神渊’深处,有一种‘断魂草’,能斩断一切蛊虫与宿主的联系……但那只存在于部落最古老的禁忌传说中,没人见过,也没人敢去尝试……那里是真正的死地……」
断魂草?冷焰记下了这个名字。又一个必须去葬神渊的理由。
「月姬为什么要抓我?因为‘凤焱玺’?」她换了个问题。
「……是。‘凤焱玺’是南疆失落已久的圣物之一……传说中与‘葬神渊’的秘密有关……月姬一直在寻找它……她通过‘同心蛊’,可能感应到了你身上圣物的气息……所以下令必须抓到你……」
果然如此。冷焰摸了摸怀中沉寂的玉玺,心情沉重。怀璧其罪。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冷焰看着墨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岩刚很快会发现这里的状况。你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没有我,你逃不掉,最终只会被月姬抓回去,生不如死。而没有你指路,我想安全抵达葬神渊,难度也会大增。」
墨尘沉默,他知道冷焰说的是事实。
「所以,我们不妨再做一次交易。」冷焰的声音带着蛊惑,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我带你离开,帮你寻找‘断魂草’解除‘同心蛊’。而你,需要毫无保留地为我指路,提供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南疆、葬神渊和月姬的信息。并且,以你体内‘同心蛊’的反噬起誓,若再有任何背叛之举,即刻蛊发身亡,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誓言,对于信奉蛊神的南疆人来说,极为恶毒和严重。
墨尘身体剧震,抬头看着冷焰。她的眼神深邃而冰冷,仿佛已经看透了他所有的侥幸和犹豫。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要么抓住这根危险的救命稻草,要么在这里等待未知的、必然悲惨的命运。
挣扎了片刻,求生的欲望最终压倒了一切。他咬了咬牙,举起完好的左手,按在自己心口(子蛊所在的位置),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南疆语,低沉而郑重地念诵了一段誓言。
冷焰虽然听不懂,但能感受到那股庄重和决绝的意味。
「很好。」冷焰点了点头,撕下死去南疆战士衣袍的下摆,迅速而专业地为自己重新包扎肋下的伤口,又帮墨尘处理了一下腿上的箭伤。「能走吗?」
墨尘尝试着站起来,但右腿根本无法受力,疼得他冷汗直冒。
冷焰皱了皱眉,看了看地形,又听了听下游方向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喧哗声——岩刚他们似乎意识到上当,正在折返。
「来不及了。」冷焰当机立断,目光投向旁边汹涌澎湃的地下河,「我们走水路!」
「水路?!」墨尘脸色一变,「这河水湍急,暗礁遍布,而且冰冷刺骨,我们都有伤……」
「留在岸上,必死无疑。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冷焰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不想被抓住折磨至死,就跟我跳!」
说完,她不再理会墨尘的反应,深吸一口气,忍着周身剧痛,率先纵身跃入了墨绿色的、奔流不息的河水中!
「噗通!」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她包裹,强大的水流拉扯着她的身体,伤口遇水,更是痛彻心扉。她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顺着水流的方向,奋力向着对岸的方向游去——根据地图和墨尘之前模糊的指向,葬神渊在西边,需要过河。
墨尘看着冷焰消失在水面的身影,又回头看了一眼传来追兵声音的下游方向,脸上闪过一丝绝望,最终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厉。他拖着伤腿,爬到河边,眼睛一闭,也跟着跳了下去!
「噗通!」
冰冷的河水让他瞬间窒息,腿上的伤口如同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他拼命挣扎着,试图浮出水面,但水流太急,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
就在这时,一只冰冷但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是冷焰!她并没有独自逃离,而是在水中稳住了身形,回头拉了他一把!
「憋住气!顺着水流!找机会靠岸!」冷焰在他耳边急促地说了一句,然后松开手,继续奋力向前游去。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在如此湍急的河水中,带着一个重伤员,谁都活不了。能否活下去,看各自的造化。
墨尘心中五味杂陈,有感激,有惭愧,更多的是一种绝境中迸发的求生欲。他学着冷焰的样子,尽量减少阻力,顺着水流漂浮,同时拼命划动双臂,试图靠近西岸。
岩刚带着人赶回上游看守点时,只看到两具手下的尸体和被割断的树藤,以及河面上那两个逐渐远去、在激流中沉浮的黑点。
「妈的!让他们跑了!跳河了!」岩刚气得暴跳如雷,一刀砍在旁边的树上,「追!沿着河岸往下游追!他们受了重伤,跑不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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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把钝刀,切割着冷焰的皮肤和伤口。水流的力量超乎想象,她感觉自己像是一片落叶,被随意抛掷、翻滚。好几次撞上水下的暗礁,痛得她几乎昏厥,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憋住一口气。
她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浑浊冰冷的河水,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开始模糊,体力正在飞速流逝。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甘心!大仇未报!胤朝的江山还未颠覆!萧绝还好好地坐在龙椅上!她怎么能死在这蛮荒之地!
一股狠劲从心底升起,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精神一振!她看准前方河道一个拐弯处,那里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垂着茂密的藤蔓。
就是那里!
她用尽最后力气,向着那个方向拼命游去!
近了!更近了!
她伸出手,抓住了几根垂落的藤蔓!但藤蔓湿滑,水流还在拉扯着她!
「呃!」她闷哼一声,另一只手也死死抓住藤蔓,指甲因为用力而翻起,鲜血淋漓,但她浑然不觉疼痛!双脚拼命蹬水,借助藤蔓的力量,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河岸靠近!
终于,她的膝盖触碰到了岸边湿滑的泥地!
她手脚并用,如同濒死的爬行动物,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冰冷的河水中拖了出来,瘫倒在满是碎石的岸边,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大量的河水,夹杂着血丝。
她还活着。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来刺痛的清醒。她躺在那里,望着被高大树冠切割成碎片的、灰蒙蒙的天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动也不想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支撑起身体,检查自己的状况。肋下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将衣物浸透,与其他伤口混合在一起,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内力依旧空空如也,身体冷得发抖。
她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陌生的河岸,植被更加茂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气味。墨尘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被水流冲到了下游,还是已经葬身河底。
现在,她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孤独,重伤,疲惫,身处未知的险境。
但她眼神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因为这一次次的绝境考验,变得更加凝练和坚定。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西边。葬神渊在西边。
她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重新紧紧包扎好伤口,又找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充当拐杖。然后,她迈开脚步,一瘸一拐,却坚定不移地,向着那片传说中有去无回的死亡禁地,一步步走去。
身影孤独而倔强,渐渐消失在浓密而诡异的森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