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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住手!」来得突兀而尖锐,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药库里沉闷压抑的空气。

冷焰——此刻仍是老态龙钟的「孙思邈」——悬在半空的手猛地一僵,随即极其自然地转向,仿佛原本就是要拂去旁边抽屉上的灰尘一般。她颤巍巍地转过身,浑浊的老眼里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被打扰的茫然和些许「高人」被冒犯的不悦。

来人是一位身着七品医官服色、面相精瘦、留着三缕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他快步走近,眼神锐利如钩,先是警惕地扫了一眼那个标着「火蟾衣」的抽屉,随后目光便紧紧钉在冷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厉色。

「孙先生是吧?」他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问意味,「此格药材乃王府特供,珍贵无比,且有特殊用途,王爷严令,非特定之人,不得擅动!你想做什么?!」

冷焰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被误解的惶惑和委屈,她拄着拐杖,微微欠身,声音沙哑而带着老迈的喘息:「呃…这位大人…老朽、老朽只是见这抽屉似有积尘,想…想拂拭一下…绝无他意,绝无他意啊…」她一边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连连摆动,显得十分无辜。

那山羊胡医官却丝毫不为所动,嘴角撇出一丝讥诮:「拂拭?孙先生倒是好兴致!这药库里成千上万个抽屉,先生偏偏‘拂拭’到这最紧要的一格?」他逼近一步,眼神更加咄咄逼人,「王爷虽允你查阅医案,可没许你碰这些不该碰的东西!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气氛瞬间绷紧。远处原本不怎么在意这边动静的几个药吏和那位老医官,也纷纷投来好奇和警惕的目光。守在门口的王管事似乎也察觉到了里面的不对,朝内望了一眼,但并未立刻进来。

冷焰心头电转。硬扛否认绝非上策,反而会加重怀疑。必须给出一个合情合理、且能迎合对方某种心理的解释。

她脸上立刻堆起更加谦卑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些,压低声音道:「大人明鉴!老朽…老朽实在是一时糊涂,见猎心喜,求药若渴啊!」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老朽毕生钻研医道,尤其对各种奇珍药材…实在是难以自持。方才…方才闻到一丝极淡极奇特的药香,似燥非燥,似寒非寒,醇厚无比,竟是老朽平生所未闻!这香味似乎就源于此处…这才…这才一时失态,想凑近观瞧一番,绝无窥探王府机密之心啊!还请大人恕罪!恕罪!」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真的方面,她确实对「火蟾衣」的药性极其好奇且志在必得;假的方面,自然是她的动机和那所谓的「奇香」。但这番说辞,恰恰迎合了一个「药痴」的人设——对罕见药材有着超乎常人的狂热和敏感,以至于暂时忘却了规矩和风险。

那山羊胡医官闻言,脸上的厉色稍稍减缓,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他狐疑地抽动了一下鼻子,似乎也想捕捉那所谓的「奇香」,自然是无功而返。他冷哼一声:「奇香?哼,我看你是老眼昏花,鼻子也不灵光了!这里哪有什么奇特香味?尽是寻常药气!」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冷焰连忙点头哈腰,「定是老朽连日劳累,嗅觉出了差错…人老了,不中用了…让大人见笑了…」她适时地表现出颓丧和老迈之态。

山羊胡医官见她这副模样,又想到王爷似乎对此人尚有几分「看重」,倒也不好过于苛责,只是厉声警告道:「孙先生,记住你的本分!王爷让你查疫病根源,你就好好去查那些陈年旧案!这些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若是再敢逾越…」他话语未尽,但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不敢不敢!绝不敢再逾越!」冷焰连连保证,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哼!」山羊胡医官又冷冷瞥了她一眼,这才拂袖转身,对远处那位老医官扬声道,「王老,看紧些!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了药库清净!」

那姓王的老医官连忙躬身应了一声。

山羊胡医官这才迈着官步,趾高气扬地走了。

经此一闹,冷焰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不可能再直接接触「火蟾衣」了,而且必然会被更加严密地监视。她心中暗恨,却也只能暂时按捺下急切,继续扮演她的「药痴」角色,在那堆积如山的医案卷宗里「苦苦钻研」。

时间在浓重的药味和纸墨陈旧的气息中缓缓流逝。她看得极慢,极其「投入」,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恍然大悟」地拍一下大腿,引得远处的药吏和王老医官不时投来怪异又略带鄙夷的目光。

然而,无人知晓,在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之下,大脑正以惊人的速度运转着。她过目不忘的能力此刻发挥到极致,每一份医案,每一个病例,每一张药方,都被她飞速地扫描、记忆、分析、归类。她不仅在寻找可能与疫情、与各种毒物相关的线索,更在暗中梳理着太医署的人员构成、药材流向、甚至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异常记录。

日落西山,药库内光线渐渐暗淡下来。

王管事走了进来,语气依旧平淡:「孙先生,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冷焰这才仿佛大梦初醒般,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一卷医案,揉了揉「酸涩」的老眼,颤巍巍起身:「哦…哦…天色已晚了啊…老朽真是…真是看得入迷了,竟忘了时辰…」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在王管事的「护送」下,慢慢走出太医署,回到了那座偏僻的小院。

接下来的两日,皆是如此。白天,她在药库里「废寝忘食」地翻阅医案,晚上则回到小院休息。她表现得完全沉浸在对医案的研究中,对「火蟾衣」和其他敏感区域避而远之,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日的插曲。这使得监视她的王管事和王老医官等人,逐渐放松了些许警惕。

然而,冷焰的内心却愈发焦灼。时间宝贵,萧绝的耐心绝非无限,疫情和水患的后续处理也需要时间,她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

转机发生在第三日下午。

她正在翻阅一批关于军队日常伤病记录的、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旧档。这些卷宗堆放得有些杂乱,纸张也更为粗糙,显然不受重视。就在她搬动一摞格外沉重的卷宗时,最底下几本明显样式不同的册子「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那是几本厚实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账册。看纸张和墨迹的新旧程度,似乎有些年头了。

旁边的药吏见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便懒洋洋地道:「哦,这些啊…好像是几年前太医署底下人记的一些杂项流水,没什么用,一直压箱底占地方,还没来得及清出去烧掉。」

杂项流水?没什么用?

冷焰心中一动,却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慢吞吞地弯腰去捡,嘴里还嘟囔着:「哎呀…真是老了…手脚都不利索了…东西都拿不稳…」

她将那几本账册捡起,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并未立刻放回原处,而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点天光,仿佛随手翻看起来。

账册里面记录的,确实像是些零碎的采买、损耗、人员领用等杂事,字迹也各不相同,显得有些混乱。那药吏见她看得「认真」,忍不住嗤笑一声:「孙先生,这些陈年烂账有什么好看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冷焰头也不抬,仿佛完全被「吸引」住了,喃喃道:「唔…小处…小处往往见真章…老夫研究病理,最重细节…细节…」

那药吏摇摇头,只觉得这老疯子果然不可理喻,也不再理会,自顾自去忙别的了。

冷焰的指尖,却在一行行看似杂乱无章的数字和物品名称间飞速掠过。她的心跳,在无人察觉的胸腔里,逐渐加速。

不对!

这些账目,看似零散,但若将某些特定项目、特定时间点的记录提取出来,交叉比对…它们指向的,根本不是什么「鸡毛蒜皮」!

她看到了数笔数额不大、但极其频繁的「灯油炭火损耗」,记录地点却是在几个平日里根本无人、也不需要长时间点亮灯烛的偏僻库房;

她看到了几次莫名其妙的「大型药杵药臼损毁报备」,时间点却与某些珍贵药材入库的记录高度吻合——那些药材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力捣碎;

她甚至还看到了几笔「夜值人员加餐费用」,领取人签名潦草难辨,且频率远超常规;

最让她瞳孔微缩的是,她注意到,大约在三年前的一个时间段内,关于几种治疗风寒、但药性猛烈、需严格管控的药材(如麻黄、细辛)的「正常损耗」和「煎煮废弃」记录,出现了不正常的、小幅度的但持续性的偏高!而这几种药材,若使用不当或剂量超标,其引发的症状…与此次军营疫情中的某些表现,有着耐人寻味的相似之处!

这些看似无关的、被废弃的杂项流水账,像一块块碎片,在她脑中飞速拼凑出一副模糊却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有人,长期利用太医署的管理的疏漏和这些杂乱账目作掩护,在进行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或许包括私下炼制某些东西、盗取药材、甚至…更早地试验某些害人的手段!

而这其中透露出的谨慎、耐心和长期潜伏的能力,绝非普通鼠窃狗偷之辈所能为!这更像是一个…或者说一群,深藏在太医署乃至更深处的阴影,多年来的隐秘活动的冰山一角!

难道…周明远的死,以及他胃中那南北双毒,与这账本中隐藏的线索有关?这太医署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是一副钻研入迷的表情。她悄悄用手指,在那记录着异常「损耗」的页码上做了个极其隐秘的记号。

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她佯装疲惫不堪,将那些账册和其他卷宗一起,「随意」地放回了原处,仿佛只是一段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回到小院,她躺在冰冷的床板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窗外月色惨白,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冰冷的光斑。

账本的发现,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更深处黑暗的门。但她还需要更多证据,需要将这些碎片串联起来,需要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直接偷走账本目标太大,极易打草惊蛇。她必须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再次查阅,甚至将其内容复制下来。

可是,如何才能在严密的监视下做到这一点?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际,窗外极其轻微地「嗒」了一声,像是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冷焰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听觉提升到极致。

片刻的寂静后,一种极有规律的、模仿某种夜虫鸣叫的咕咕声,短促地响了三下,停顿,又响了两下。

是福忠!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冷焰的心猛地提起。福忠此刻冒险前来,必有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如同暗夜里的狸猫,悄无声息地贴近窗边,用手指极轻地叩击了两下窗棂作为回应。

窗外沉寂了一瞬,随后,一片薄薄的、似乎被油浸过的纸片,从窗扉下方极窄的缝隙中,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

冷焰迅速拾起纸片,入手微凉,带着一股淡淡的油脂味。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到纸片上用某种尖锐物划出的、极其简略的几道刻痕。

那是一个扭曲的、代表危险的符号,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代表「容器」或「箱子」的图案,以及一个指向明晚子时的标记。

危险?箱子?明晚子时?

冷焰的眉头紧紧蹙起。福忠在警告她,明晚子时,将有与某个「箱子」相关的危险发生?或者…是让她明晚子时去处理某个危险的「箱子」?

这信息太过隐晦!根本无法准确判断!

她再次贴近窗缝,试图听到更多动静,但窗外只剩下一片死寂,福忠的气息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冷焰捏着那枚冰冷的油纸片,退回房间阴影处,背心渗出丝丝寒意。

福忠绝不会无的放矢。这预警必然事关重大。但信息不足,她如同盲人摸象,无法做出有效应对。

是继续按兵不动,等待可能发生的变故?还是冒险主动出击,去探寻那「箱子」的秘密?

一夜无眠。

翌日,冷焰依旧准时前往太医署。她表现得比往日更加「沉迷」于医案,甚至主动向那王老医官请教了几个「疑难问题」,进一步巩固自己「药痴兼医呆」的人设。

她的目光,却时不时地、极其隐晦地扫过药库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可能存放「箱子」的地方——墙角、柜底、杂物堆…

然而,一无所获。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西斜。她的内心愈发焦灼。子时越来越近,危险却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

就在临近傍晚,她准备「结束一天的钻研」时,机会意外地出现了。

几个低等的杂役,开始打扫药库卫生。其中一个年轻杂役在挪动墙角那个沉重无比的、存放废弃杂物的老旧木箱时,大概是用力过猛,只听「咔嚓」一声,木箱一侧的木板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哎呀!坏了!」那杂役吓了一跳,顿时手足无措。

负责看守的王老医官闻声过来,见状皱紧了眉头,埋怨道:「毛毛躁躁的!这破箱子放这儿多少年了都没事,到你手里就坏了!真是晦气!」

那杂役哭丧着脸:「王老,我…我不是故意的…这箱子太沉了…」

「行了行了,」王老医官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没用的破烂,赶紧清出来,一会儿找人把这破箱子抬出去扔了!省得占地方!」

「是是是…」杂役如蒙大赦,连忙和另外两人一起,费力地将那裂开的木箱放倒,开始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掏。

冷焰原本只是冷眼旁观,但当她看到那杂役从箱子里掏出的东西时,她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那是一些残破的、沾满灰尘的旧账簿!样式与她昨日所见的那几本「杂项流水」极其相似!而且数量更多!

她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难道福忠所说的「箱子」,指的是这个?!危险与之相关?!

她立刻装作被吸引的样子,拄着拐杖凑近几步,伸着脖子好奇地张望:「咦?这些…这些也是医案账册吗?怎么丢在这破箱子里?」

王老医官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都是些没用的陈年旧账,乱七八糟的,早就该处理掉了,一直懒得动弹罢了。怎么?孙先生又有兴趣?」

冷焰脸上露出「药痴」见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搓着手,陪着笑道:「这个…老朽就是对各种故纸堆感兴趣…王老,反正这些也是要丢弃之物,不如…不如让老朽带回住处,晚间无事时翻翻,或许…或许也能从中窥得一丝半点的医理药理…岂不也算废物利用?」

王老医官脸上露出极其荒谬的表情,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些破烂玩意儿能看出什么医理药理?孙先生,您真是…」他摇摇头,似乎觉得跟这老疯子无法沟通,又想着反正这些是确定要丢弃的垃圾,乐得做个人情,便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先生既然喜欢,那就拿去好了!只是些占地方的废物,莫说是我给你的就行。」

「多谢王老!多谢王老!」冷焰顿时「喜出望外」,连连作揖,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

她立刻招呼那两个杂役,帮忙将那些从破木箱里清出来的、沾满灰尘和蛛网的陈旧账册,足足有十几本,用一块破布胡乱包起,然后她自己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紧紧搂在怀里,颤巍巍地、心满意足地在那王老医官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中,离开了药库。

王管事见她抱着一大包「垃圾」出来,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问。在他眼里,这老郎中的行为愈发疯癫不可理喻,只要不涉及机密,他也懒得多管。

回到小院,关上房门。

冷焰脸上那痴迷和喜悦的神色瞬间褪去,变得无比凝重和锐利。她将那一大包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迅速检查门窗是否关严。

她点起油灯,迫不及待地翻开最上面的一本。

灰尘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但她毫不在意,目光如电,飞速地浏览着上面的内容。

这些账册记录的年份更早,内容更加杂乱,似乎涵盖了太医署更多方面的零星开支和杂项记录。但有了之前的发现,冷焰此刻再看这些杂乱信息,感觉已然不同。

她快速翻阅着,寻找着可能与之前那几本账册中异常记录能对应上的项目,或者任何看起来不合常理之处。

时间在她的翻阅中飞速流逝。油灯的光芒摇曳,将她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

突然,她的手指在一页纸上顿住了。

这一页记录的,是大约四年前,一批用于修缮太医署院内几处年久失修排水沟渠的建材和人工费用。项目本身平平无奇。

但引起冷焰注意的,是旁边用极细的笔、以一种与前后记录皆不同的、略显娟秀的字体,写下的一行看似无关的批注:

「癸字渠下三尺,湿泥陷足,似有异响,恐有鼠穴,当填实。」

癸字渠?太医署后院确实有几条以天干编号的排水沟渠。「三尺」、「异响」、「鼠穴」?

冷焰的眉头紧紧锁起。这看起来像是一句普通的施工备注,但直觉告诉她,没那么简单。记录杂项开支的账本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具体的、关于一条排水沟渠状况的描述?而且笔迹明显不同,像是后来添加的。

「癸字渠下三尺…湿泥…异响…鼠穴…」

她反复默念着这几个词,脑中飞速转动。

猛然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鼠穴」!难道指的是…密道?!「异响」是因为下方是空的?!「湿泥陷足」是因为上层土质松软?!

这句批注,根本不是在说老鼠!而是在隐晦地标记一个地点!一个可能通往太医署之外、或者连接某个隐秘场所的密道入口?!就在癸字渠下方三尺!

而记录这个的人,显然无法明目张胆地留下信息,只能采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将其混杂在浩如烟海的杂乱账目之中,期待有一天能被有心人发现!

冷焰感到自己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条密道,会是谁建造的?用途是什么?与账本中那些异常记录、与周明远的死、与那隐藏在太医署的阴影,又有什么关系?

福忠预警的「危险」和「箱子」,是否也与此有关?他是否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入她的脑海。

她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情绪激动难抑。

必须去查看!必须去确认癸字渠那里到底有没有密道!

如果真有…那无疑将是她绝处逢生的又一条路径!无论是用来传递消息、运入物品、甚至是关键时刻的逃生之路,都至关重要!

但是,危险呢?福忠的预警绝非空穴来风。明晚子时…子时…

她停下脚步,看向窗外。夜色已深,距离子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去,还是不去?

去了,可能直面未知的危险,甚至可能落入陷阱。

不去,可能错失至关重要的发现,那条密道也可能被其他人发现或彻底封死。

冷焰的眼中,闪过挣扎,但最终被决绝的厉色所取代。

她从来都不是畏缩不前的人。巨大的风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机遇。从她踏上复仇之路开始,她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她深吸一口气,迅速做出了决定。

她吹熄油灯,让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她换上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旧衣(这是她早已备好,藏于床下的),将一把磨得锋利的短小匕首和几样可能用到的零碎工具贴身藏好。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院外一片寂静,只有风声。王管事似乎已经歇下。

她轻轻推开后窗,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凭借白日观察的记忆,她避开巡逻的守卫,借着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太医署后院的方向摸去。

夜凉如水,月光被薄云遮蔽,光线昏暗。太医署庞大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她心跳如鼓,但脚步却异常轻盈稳健。多年的隐忍和训练,早已让她习惯了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她找到了那条位于后院偏僻角落的「癸字渠」。那是一条用石板砌成的、半露天的排水沟,因为年久失修,周围杂草丛生,散发着淡淡的潮湿和腐朽气息。

她伏低身体,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沟渠。

根据那批注的提示,「癸字渠下三尺」。她估算着位置,用手轻轻拨开渠边松软的泥土和杂草。

泥土潮湿而冰凉。她挖了大约一尺深,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块不同于周围土壤的、坚硬的石板。

她心中一动,加快动作,小心地将周围的泥土清理开。

果然,一块大约两尺见方的青石板显露出来,与周围砌渠的石板看似无异,但边缘的缝隙似乎更为规整一些。

她尝试着用力推动石板,石板纹丝不动。

她皱了皱眉,仔细检查石板边缘,发现一侧似乎有一个极其隐蔽的、如同锈迹般的微小凸起。她用手指扣住那个凸起,用力向上一扳!

「咔哒」一声轻响。

石板微微一震,随后竟向她这一侧缓缓翻转开来,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味的气息,从洞口中扑面而出!

密道!真的存在!

冷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成功了!

然而,就在她心中狂喜,准备进一步探查洞内情况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破空之声,骤然自身后响起!

一道冰冷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寒芒,快如闪电,直刺她的后心!

杀机骤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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