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踏山军深入山谷,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前方那些隐约可见的马车上。
根本没人留意到,山谷两侧的密林后面,正有冰冷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一道道身影在枝叶的缝隙间时隐时现。
谢道安此刻正处于暴怒状态,满脑子都是夺回物资、找王潇算账的念头。
完全失去了一名大楚将领应有的谨慎和冷静,更没有提前撒出斥候侦查。
毕竟在他的潜意识深处,始终带着对山贼这个身份的轻视。
就算王潇侥幸整合了东麓,又设计埋伏了莽山寨一批人马,但充其量就是走了狗屎运,不过是群只会窝里横的三流势力而已,能懂什么高深战术?
之所以拿下商队,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
所以,干就完了!
随着踏山军悄无声息地深入,终于看清楚前方人影。
此时,王潇正指挥着铁臂卫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将最后几辆满载粮食的马车往山上拉。
见到那个恨得牙痒痒的身影,徐凌霜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策马上前,用手中马鞭指着王潇厉声呵斥道:
“你给我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不讲道义!!”
王潇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让人火大的轻佻笑容,目光在徐凌霜和后面大队人马身上扫过。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踏山军的徐大统领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荒山野岭来了?”
他故意顿了顿,做出一个极为夸张的表情:“带这么多英雄好汉,气势汹汹的,莫非是准备去攻打隆安县城,替天行道了?”
谢道安刚想开口怒骂,余光却不经意间瞥了眼不远处草丛旁,那些堆在一起的尸体上。
其中一具脸朝上,眼睛瞪得溜圆,那狰狞而熟悉的面孔,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程阳?!
谢道安瞳孔骤然收缩,嘴边的怒骂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让他瞬间打了个冷颤!
这人,他之前交接物资时打过几次交道。
印象中是个蛮横霸道、目中无人的家伙,仗着是王爷心腹,从来不把他们这些“卧底”放在眼里。
但谢道安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手里确实有几把刷子,本身武艺不俗,带兵也有一套,麾下京营护卫更是骁勇善战,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可现在……那个极为难缠的程阳,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折在这里,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谢道安猛地抬头,再次环顾整个山谷。
四周依旧安静,除了王潇那些正在搬运物资的手下弄出动静,似乎并无异常,只有两侧山坡上的树叶被山风吹动,不时发出沙沙轻响。
但这份过分的安静,配合着程阳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却让谢道安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暗中酝酿。
就在这时,一辆被拉上陡坡的运粮马车不知是因为负载过重还是操作不当,车轮猛地一滑。
虽然及时回正,仍有几个麻袋滚落下来,金黄的粮食哗啦啦洒了一地。
王潇见状有些不悦,低声对身旁的铁臂卫吩咐了几句。
铁臂卫立刻转身,向不远处打了个手势。
没过一会儿,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拿着簸箕、扫帚、甚至破旧的瓦罐等工具,从山谷另一侧跑了过来。
看到洒落的粮食,他们眼睛瞬间亮了,但并没有,也不敢凑上前哄抢。
而是在铁臂卫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将其一点点收集起来,装入带来的工具里。
一边收拾,还一边朝着王潇的方向鞠躬,嘴里不停念叨着:
“谢谢王统领!王统领真是活菩萨啊!”
“多谢大人赏口饭吃!”
“大人恩德,我们永世不忘!”
看着这群流民将原本属于自己的粮食收走,还对着王潇千恩万谢,谢道安胸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
“都踏马给老子放下!那是我踏山军的粮食!!”
随即他一把抽出腰刀,“弟兄们给我上!把粮食东西抢回来!”
身后的踏山军士卒也被刺激得嗷嗷叫,作势就要往前冲。
直面千余号山贼,和这即将爆发的冲突,王潇却毫不慌张,甚至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手,仿佛在发出信号。
“咻咻咻——”
下一刻,破空之声骤起!
山谷两侧的高处,如同变戏法般再次出现数百名凤翎卫的身影。
他们张弓搭箭,箭雨如同精准的尺子量过一般齐刷刷落下,并非射向人群,而是死死钉在踏山军阵前不足十步远的地面上。
箭尾兀自颤抖不休,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同时,一道冰冷而充满杀意的警告,伴随着箭矢落地声,清晰地传遍整个山谷:
“再敢上前一步,杀——无——赦!”
冲在最前面的踏山军士卒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止步不前。
谢道安也被这凛冽的杀气当场震慑,一时间僵在原地。
他带人匆匆下山,满脑子想的都是抢回物资,根本就没考虑那么多,更别提携带什么盾牌之类的防御武器。
此刻若强行顶着箭雨冲锋,那简直就是去送死,他们都是莽山寨本部兵马......
可若是就这么退缩,不把粮食抢回来,踏山军接下来怎么办?
难道真要喝西北风吗?
就在谢道安进退两难之际,王潇却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我说这位……姑且称为谢将军吧,胡子一大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张嘴就来啊?”
“你说这粮食是你的,它就是你的了?证据呢?空口白牙谁不会啊?那你叫它一声,看它答应你吗?”
面对王潇这近乎耍无赖的举动,谢道安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怒反笑!
“巧了,”
他挺起胸膛,仿佛重新找回底气,连声音都跟着洪亮了几分。
“物资在出发之前特地做了标记,每个袋子上都用特殊颜料刻了‘谢’字!”
“这就是铁证!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