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帝挥手示意身边侍卫退到十步开外,笑着拍了拍王潇的肩膀:
爱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光复三州,朕心甚慰啊。
王潇微微低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谦逊:
若非陛下慧眼如炬,力排众议下旨提拔,末将现在可能还在浑浑噩噩,不知前路何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拍了马屁又暗示了知遇之恩。
正统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压低声音开门见山:王爱卿,不知你对世家有何看法?
王潇心头一动,知道戏肉来了。
他连想都没想立刻回答:此次臣来骆京复命,沿途所见触目惊心。不仅拜神会肆虐的地区民不聊生,就连世家控制的州县也是流民遍地。
说着他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愤慨:
世家于大梁,就如附皮吮血的怪物,严重阻碍了我朝向前发展!末将恨不得将其诛杀干净!
正统帝呼吸明显急促了几分,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问出了一个看似很蠢又充满理想主义的问题:
王爱卿,朕...可以信任你吗?
王潇当即单膝跪地,铠甲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臣永远忠于大梁!忠于陛下!
声音铿锵有力,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好!好!好!正统帝连说三声,亲自弯腰将人扶起。
月光下,小皇帝的眼睛亮得惊人:那王爱卿,你便做朕手里最锋利的刀,狠狠斩向那些世家大族!
“末将誓死追随!”
紧接着,王潇又用三寸不烂之舌进行了一番商业互吹。
身为老油条,糊弄一个久居深宫的小孩还不是信手拈来。
既恰到好处地表达忠心,又不经意间展示振勇军实力,二人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
直把正统帝哄的一愣一愣的。
但不多时,他叹了口气后话锋一转:
你在三州作战勇猛,已经引起了不少世家的注意。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潇,此次你来骆京,他们肯定会向你抛出橄榄枝。王爱卿你准备如何应对?
王潇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搓了搓手:
陛下明鉴,振勇军为了保护三州百姓,已经数次扩军,如今粮饷严重不足...若是他们拿出真金白银...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偷瞄了小皇帝一眼:末将便来者不拒,到时再分陛下您一份,如何?
此话一出,正统帝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还能这样?
若是假戏真做怎么办?
不对,不可能!
刚刚王爱卿的话听着都是发自肺腑!
不知过了多久,小皇帝先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南方战事胶灼,朕对你实在有心无力。
随即目光炯炯地看着王潇,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此法大概率可行!王爱卿果然是、果然是成大事不拘小节!
说着重重拍了拍王潇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爽朗,惊起了不远处树上的几只夜鸟。
王潇也跟着笑起来,小皇帝倒是个明白人,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对了,
正统帝慢慢收起笑容,压低声音道,明日朝会,那些世家肯定会刁难你,不过你放心,朕会为你撑腰。
王潇拱手:多谢陛下。
不过...
正统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该演的戏还是要演。只要我们之间产生嫌隙,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拉拢你!
王潇会意地点点头:臣明白。
两人又密谈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远处传来侍卫的提醒,正统帝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时候不早了,爱卿先回营休息,明日朝会朕等着看你的表现。
王潇单膝跪地:臣恭送陛下。
看着那顶不起眼的轿子消失在夜色中,他长舒一口气。
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自言自语道:有意思...这小皇帝,比想象中聪明多了。
回到营帐,李归仁立刻凑上来:大人,谈得如何?
王潇脱下外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准备准备,明天去会会那些世家老爷们。
对了,把我打补丁的那套官服找出来。
李归仁一愣:啊?大人,您的官服很少穿,干净的很啊!
王潇一愣,好家伙,记错世界了。
那就砍几道口子,再连夜打几个补丁!
他躺倒在床榻上,双手枕在脑后,越穷越好,这样才有人送钱啊...
说完便闭上眼睛,开始盘算着明天要怎么演这出戏。
既要表现得忠心耿耿,又要让世家觉得有机可乘...这分寸可得拿捏好了。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出声来。
与人斗其乐无穷,这趟骆京之行,果然没白来!
清晨,奉天殿内。
正统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听着底下大臣们为几百名士兵的抚恤金吵得面红耳赤。
兵部尚书杨肃额头青筋暴起,阵亡将士的抚恤金不能再克扣了!
放屁!周世昌冷笑一声,就那些泥腿子也配要这么多银子?
正统帝只觉得两耳嗡嗡作响,正想发作,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报——振勇军指挥使王潇已到殿外候旨!
小皇帝眼睛一亮猛地坐直身子:
这一嗓子,把正在争吵的众臣都震住了。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这小子说来就来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
王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指挥使,如今竟成了大梁最能打的将领。
世家对拜神会,朝廷对李晟,打了这么久,谁取得过连下三州的战绩?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时,殿门一声打开。
王潇穿着一身打着五个补丁的旧官服,昂首阔步走了进来,那补丁在阳光下格外刺眼活像几块难看的膏药贴在身上。
末将振勇军指挥使王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正统帝强忍着抽搐的嘴角:爱卿平身。
王潇起身的瞬间,感觉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自己身上。
有好奇的,有嫉妒的,更多的则是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