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
澜江的湿气透过帐篷渗进来,让地图上的墨迹都有些模糊不清。
将军,该用饭了。
亲兵端着食盒进来。
李晟摆摆手,眼睛都没离开地图:放着吧。
自从拿下严州后,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发动新的攻势,只是屯兵于澜江南岸,并力求全力消化内部。
没办法,随着打下的地盘越来越大,战线越拉越长,后勤补给已经有些吃力。
而且江对岸的云州乃是陈家地盘,李晟暂时还不想和他们对上。
不是怕了,而是没有必要。
毕竟八大世家提供的粮草军械还在源源不断地送来。
若是彻底撕破脸,补给问题怕是更加困难。
这时,他的手指划向盛州方向,眼睛突然一亮。
要是能从这里强渡澜江,直取盛州......
报——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
亲兵慌慌张张冲进来:将军!泗州发生叛乱!
李晟眼中寒光一闪:说清楚!
泗州多个世家突然集结数千兵力,烧毁我军粮草,袭击派去的官员!
呵......
李晟止不住冷笑,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放肆?
他猛地站起身:冯毅!
帐外冲进来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末将在!
领四千人前去平叛,速战速决!如遇反抗者——杀无赦!
冯毅领命而去,立马召集部属浩浩荡荡杀向泗州。
为了急行军,整支队伍轻装上阵,大部分盔甲兵器装在了马车之中,同时派出斥候沿途侦查。
两日后,南陵地界。
冯毅擦了把汗,眯眼望着前方低洼的地形。
只要穿过这里,就真正踏入了泗州。
但斥候有三人没按时归队,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要不要先派人搜索一番,以防有诈?副将小声建议。
犹豫片刻后,冯毅摇了摇头:大人要求速战速决,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随即他一挥手,派四百先锋军前方探路,大部队放慢速度徐徐推进。
不多时,亲眼看着先锋军平安通过低洼地,冯毅这才松了口气: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傍晚前必须赶到泗州!
但中军刚进入洼地,异变陡生!
嗖嗖嗖——
漫天箭雨突然从两侧山坡上倾泻而下。
敌袭!
这支轻装急行军的队伍顿时乱成一团,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奔逃,惨叫声响成一片。
别乱!后军变前军,撤出去!
冯毅的吼声在低洼地里回荡,嗓子都喊哑了。
可此时哪里还来得及?
从行军队列转为作战阵型需要时间,而敌人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嗖——
利箭擦着冯毅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狰狞血痕。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箭矢穿透轻甲的声音作响,像雨点打在烂泥上。
无能小儿!
怒发冲冠的冯毅挥舞着长刀大声嘶吼着,没卵蛋的泗州军!敢不敢出来一战!
回答他的是一轮精准的齐射。
噗!噗!噗!
三支利箭几乎同时穿透他的胸膛。
冯毅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箭簇,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还在声嘶力竭的喊着:无、无能鼠辈!
这位身经百战的悍将重重倒地,激起一片尘土。
主将的战死,残余的士卒反而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他们红着眼睛自发组成战阵,竟然和数倍于己的泗州军打得有来有回。
杀啊!为将军报仇!
一个满脸是血的百户官高举染血长枪,带着几十个残兵硬是杀出一条血路。
直到泗州军援兵赶到,这场惨烈的战斗才终于结束。
此战,李晟派出的四千精兵,仅有数十人侥幸逃生。
不远处的高坡上,李嗣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几个穿着锦袍的世家代表围在他身边,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李将军用兵如神!
佩服!实在是佩服!
李嗣业却眉头紧锁,丝毫提不起兴致。
来南方之前,他确实低估了李晟的实力,以为这天下只有振勇军势不可挡。
却没想到即便遭遇伏击死伤过半,这些士兵还能组织起如此顽强的抵抗。
而且,这只是个开始......
李嗣业很清楚,李晟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
不过,这与他何干?
反正大人的命令,本来就是把水搅浑。
傍晚,庆功宴上。
酒过三巡,这些世家代表已经喝得面红耳赤。
我看那李晟也不过如此嘛!刘家代表打着酒嗝,肥硕的脸上写满不屑。
郑家代表接过话茬:就是,整天吹他用兵如神,不照样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还是多亏了李将军提供的军械!有人举起酒杯,大家敬李将军一杯!
李嗣业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
诸位,今日只是小胜,以李晟的性子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他环视众人,声音慢慢低沉下来:所以我建议加强防御,训练更多士卒,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报复......
你多虑了吧?
刘家代表不耐烦地打断,李晟刚吃败仗,澜江前线也不太平,哪还有精力对付我们?
郑家代表晃了晃酒杯,起身环顾四周: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非要跟他死磕,只是想争取原本属于泗州的利益。”
“我看这一仗已经把他打怕了,大家等着和谈就是。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附和,更有甚者直接拍桌子:
李将军太年轻,危言耸听!
要不把指挥权交出来吧,估计后面用不着你了!
李嗣业冷眼旁观这群酒囊饭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当初他刚到泗州时,这伙人还不是这副嘴脸。
不仅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连军权都主动交了出来,只盼着可以打败李晟。
这才小胜一场就如此得意忘形,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随即李嗣业转头对亲兵低声道:让我们的人分批撤出泗州,这里......
看了眼还在狂欢的世家代表们,轻声道:离死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