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外勤部秦部长提议的员工伤亡抚恤问题。”
张子轩的目光越过长桌,落在秦阳身上,“你的方案做好了吗?说给大伙听听。”
秦阳心里咯噔一下,他今早才把那份只是个粗略框架的草案交给老孙去补充细节,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头仔细商讨...
老孙听到老板的话,也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但外勤部这次损失了这么多人,抚恤问题不能再拖了;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秦阳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站起身:“老板,我初步拟定了两个方向,请大家审议。”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一个是一次性补偿方案,另一个是长期补偿方案。”
秦阳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一次性补偿,主要是给予伤亡员工本人或其直系亲属一笔定额的积分补偿。”
“具体标准是:如果因公受伤,由医疗部出具伤残等级鉴定,我们根据不同的伤残等级,支付对应的固定积分。如果是...不幸殉职,”
“则一次性给予其登记在册的家人,相当于该员工三年工资总额的积分作为抚恤。”
他说完,略微停顿,目光快速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试图捕捉一些反馈。
秦阳顿了顿,继续道:“长期补偿方案,则不同。如果是受伤导致无法再胜任外勤工作的,工厂负责将其调岗,安排到内部相对轻松、适合其身体状况的岗位上,确保其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来源。如果是死亡....”
“长期补偿将按照其生前工资标准,按月发放给其指定家属,持续时间延长至五年。另外,如果殉职员工家里有未成年的孩子...”
他提到了孩子,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温度:“工厂可以考虑承担起抚养责任,直至孩子成年为止。”
将两个方案的要点陈述完毕,秦阳讪讪地补充了一句:“目前还只是初步构想,细节方面,比如具体的积分数额、调岗范围、孩子抚养的具体执行方式等等,都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说完,他缓缓坐了下来,将后续交给了老板。
短暂的沉默后,郭红艳说道:“标准定得不算太高,但在这个时局下,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从维系人心和工厂长远稳定来考虑...我个人更倾向于长期补偿这个方向。”
她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解释道:“眼下这光景,人心易变。大家想想,如果一个员工为工厂牺牲了,他的配偶拿着大笔一次性补偿,转头可能就...找了别人组建新家庭。这补偿金,岂不是等于白白替别人做了嫁衣?”
她说到这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歧意,连忙补充道,“当然,我绝不是要求人家必须守一辈子,那太不近人情。但我们现在是一个封闭的工厂社区,所有人都挤在这片地方生活,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住人,流言蜚语是避免不了的!”
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深刻的忧虑,目光扫过在场几位男性部长:“你们换位思考一下,任何一个人,若是知道自己死后,妻子拿着用自己命换来的抚恤,很快投入他人怀抱,心里能是什么滋味?这消息一旦传开,以后还有谁愿意给工厂拼命?”
“万一一次性补偿推行下去,如果家属对员工的死亡有疑虑,拿着所有积分要兑换成物资离开工厂怎么办?”
郭红艳的话在会议室里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点头,有人皱眉沉思。
这时,顾昕意冷静地接过了话头:“我附议郭部长的看法,支持长期补偿。”
她的声音清晰而平稳,带着强烈的理性:“而且,我认为补偿的发放方式可以更优化。”
“最好是针对家里有需要赡养的父母,或者有未成年子女的情况。将补偿金,或者相应的物资、积分,直接、定向地用在老人和孩子身上。比如,孩子的教育、伙食,老人的医疗、基本生活保障,由工厂相关部门直接负责或监督发放。”
她顿了顿,确保所有人都听清了她的意思:“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确保抚恤真正惠及逝者最关心、最放不下的亲人,避免补偿被其他有劳动能力的家庭成员...挪用,甚至挥霍。”
张子轩一直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听了两人的发言后,他微微颔首,对长期补偿的思路表示了初步的认可,随即抛出了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补偿的大方向可以先这么定。那么,补偿的标准和适用范围如何界定?”
他的声音也抬高了一些:“首先,我们要明确对伤亡员工性质的划分!不能只要是工厂员工,出了事我们就一律补偿。”
“举个最近的例子,工厂内部因为恶性治安事件死了不少人,他们也都是工厂员工,难道我们都要给抚恤金吗?”
“再比如外勤部外出工作,如果某个人不是因为意外,而是因为自身的愚蠢、违规操作,或者临阵脱逃,非但没有给工厂带来任何效益,反而造成了物资损失,或者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呢?这种情况下,我们难道还要给予补偿吗?”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意识到老板正在触及一个非常敏感但至关重要的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