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兰先是一愣,随后也紧紧回抱住他,热烈的回吻着他。两人这一吻,仿佛要把分别的不舍都倾注其中。良久,方成安才松开她,拿起行李转身离去。
他不敢回头看,怕看见林芝兰的眼泪。林芝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眼泪这才决堤而下。
把院门关上回到堂屋,林芝兰呆呆的坐在火炉边,看着那个空空的碗。
最后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把空碗拿到厨房洗干净,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躺在两孩子身边陪他们一起睡觉。
等两孩子起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他们爸爸的身影之后,俩孩子就闷闷不乐的坐在屋檐下发呆。
“哥哥,爸爸呢?”安安抱着他手里的短剑,迷茫的问道。
“走了!”牛牛有点气愤,又有点难过的道。
“爸爸去县城了吗?”安安小小的脑袋里以为哥哥说的走了是去县城,就像大哥和姐姐一样。
“不是,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很多像爸爸一样的叔叔。”牛牛有点烦,这个弟弟问题太多了。
“哦~”安安看牛牛不耐烦了,也不敢再问,不过他心里有点难过,小家伙紧咬着嘴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噙着泪。
他不敢哭,怕挨哥哥揍,但心里又难过,呜呜呜~他觉得自己人生好艰难。
林芝兰正在给俩孩子热牛奶,她要照顾好两个孩子,还要打理家里的事情。只有不断的忙碌,才不会让她有空余的时间去想方成安。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芝兰操持着家里的琐事,负担苏旭升的功课,偶尔骑自行车去县里给苏悦悦他们送点吃的,日子倒也不难挨。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天地间都是金灿灿的一片,田里的油菜花开了!
林芝兰站在自家院门口,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眼前这一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心情没由来的愉悦了。
“妈妈,妈妈。”安安冲院里跑出来,抱着林芝兰的腿。
“你慢点,忘记上次跑太快摔到额头了?”林芝兰把人抱起来,安安额头还有一小块结痂的伤口没有脱落。
“没有快快的跑,妈妈妈妈,做好吃的。”安安可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答应过哥哥,要让妈妈做炸花椒叶饼子的。
“去叫哥哥拿篮子出来,咱们去摘叶子。”林芝兰把小家伙放下来,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安安屁颠屁颠的往家里跑,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他就知道,妈妈最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牛牛提着小篮子,兄弟俩手牵手的从家里出来,林芝兰带着两小只到自留地这边摘花椒叶。
“妈妈我帮你。”牛牛主动帮忙。
“不用,你带弟弟去拔两个胡萝卜,这个刺太多,扎到疼死。”林芝兰拒绝了他的帮忙,让他带安安去拔萝卜。
“哥哥,拔萝卜,变小兔兔。”安安可喜欢拔萝卜,还唱起了林芝兰教他的儿歌。
“拔萝卜,拔萝卜,哎哟哎哟拔萝卜……”
牛牛也跟着唱起来,林芝兰小心翼翼的摘着花椒树上的嫩叶子,小拇指长的叶子,摘回去加点鸡蛋和白面调成浓稠的糊糊炸成饼子特别好吃,那味道,让吃过一次的牛牛和安安难以忘怀。
母子三人从自留地回来之后,林芝兰就开始给两小只炖汤,调糊糊。
她前世就是地地道道的粤省人,煲汤对她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一点都不难。
林芝兰在火炉子上炸饼子的时候,兄弟俩就坐在八仙桌前,眼巴巴看着油锅里黄澄澄的油炸饼子。
“妈妈……妈妈……”安安急不可耐的叫着林芝兰,牛牛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行了行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芝兰看着两个孩子那馋样,笑着摇了摇头,加快了炸饼子的速度。
不一会儿,一盘金黄酥脆的花椒叶饼子就端上了桌。“来,尝小心烫。”
牛牛和安安迫不及待地拿起饼子咬了一口,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吃,妈妈太厉害了,和上次的味道一样一样的!”牛牛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安安也在一旁猛点头他已经分不出嘴来说话了。
下午苏旭升放学回来,也吃到了美味的饼子。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春播之后就是插大秧子,之后迎来了牛牛五周岁的生日。
因为不是周末,给牛牛过生日就只有林芝兰和安安,苏旭升三人。
林芝兰做了一个戚风蛋糕的生胚,也把牛牛高兴得不得了。
林芝兰送了牛牛人生第一本启蒙书:三字经,她开始教牛牛一些简单的启蒙知识,牛牛也像一块海绵一样,吸收着这些知识。
日子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林芝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孩子们也都健康快乐地成长。这一年,方成安每个月都往家里汇钱,书信来往也频繁。
黑省
两辆吉普车开进农场,引来了大家的关注。
从吉普车上下来两位穿灰色中上装的男人,和一名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
农场负责人在看到来人后,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然后快步走向几人谄媚的道:“几位首长……”中山装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递给负责人。
负责人看了之后腿软了,他想不到农场这群人还有平反的一天。他可没少把这些人拉出来批斗,现在是自掘坟墓啊。
“带路吧,我们是来接苏首长的。”
负责人额头冷汗直冒,他赶紧说道:“在在在,他他他……他在挑大粪,这就带您去。”
穿军装的男人眼神一冷,忍住想把这个人大卸八块的冲动,但他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这些小喽喽,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几人跟在他身后往苏振山挑大粪的地方走去。
苏振山正在往粪桶装粪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手腕轻轻一抖,满满一勺粪水便“哗”地落进桶里。
晨风裹着臭味,他却像闻不到似的,只偶尔抬头,眯眼判断日头的高度——再有两桶,就能赶在午饭前浇完南坡那块地。
忽然,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他缓缓转身,目光先落在负责人那张比粪水还臭的脸上,随后才扫到那三双城里皮鞋。
最前面的中山装,他认得——几年前在军委大楼的走廊里,这人曾给他敬过礼,喊过“苏总长”。
此刻却双手微颤,把一张薄纸递到他面前。
“苏……苏首长,”中山装嗓子发干,“中央文件,给您平反了,我们奉命来接您回京。”
苏振山没接文件,只抬手用手背蹭了蹭额头的汗,哪怕穿着破棉袄,他也满头大汗。
他目光平静,像在打量一群陌生人,又像在打量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