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兰可没空理小家伙,她把一旁的拨浪鼓给他,让他自己玩一会儿。
林芝兰去厨房刚把锅放在裤子上准备往里面倒油煎鸡蛋,苏悦悦就揉着眼睛从另一个屋出来了。
“小婶,早!”
“你这丫头,怎么不穿外套?快去把袄子穿上,外面下雪了。”林芝兰挖了一块猪油在铁锅里。
随着随着“滋滋”的声响,猪油慢慢融化开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苏悦悦吐吐舌头,赶紧回屋裹紧了棉袄,红色小碎花的盘扣袄子穿在小姑娘身上特别好看。
拉开窗帘的一角,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她小跑着来到林芝兰身边,兴奋地说:“小婶,真的下雪啦,不过南方的雪下得好小。”
林芝兰笑着点头,“是啊,南方没有北方冷,你想想,北方这个时候是不是冻得人都不敢出门,你看看咱们这边,冷归冷,还没到出门就冻死人的地步。”说话间,她熟练地磕开鸡蛋打进锅里,金黄的蛋液在热油中迅速凝固,泛起好看的白色边缘。
“小婶,我想吃糖心的。”苏悦悦现在和牛牛一样变成了吃货,不!应该说四个孩子都变成了吃货。
谁让他们小婶做饭真的太好吃了。
这时,小家伙拿着拨浪鼓摇得“咚咚”响,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
苏悦悦赶忙上前把他抱起来,“安安弟弟,走,姐姐带你出去看雪去。”小家伙挥舞着小手,眼睛直往外面看,似乎也很期待出门的样子。
不一会儿,鸡蛋煎好了,林芝兰把鸡蛋盛出来放在盘子里,又把在空间里煮好的羊奶提了出来。
这个羊奶还是她去虎子家找来的。一个月给虎子的娘两块钱,每天虎子的娘都会挤一军用水壶给林芝兰。
开始的时候,几个孩子还喝不惯这骚得想吐的羊奶,没办法,林芝兰每次煮都会加一丢丢糖进去,时间久了孩子们也喝习惯了。
苏旭阳和苏旭升也起床了,两人去外面洗漱之后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抱着安安进堂屋准备吃早饭。
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着简单却温暖的早饭。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装。
“小婶,我今天想和侯叔叔一起去县城。”苏旭阳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林芝兰。
这是他来到红星村之后第一次出门,林芝兰有些意外,问道:“去县城做什么?”
“我给家里写了信,顺便去县城看看有没有书卖。我想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
林芝兰欣慰地笑了,“好啊,肯学习、有上进心是好事。小婶是支持你的,对了,你要去寄信,信写好了吗?等会儿我这一封你顺便一起寄过去吧。”
两家人虽然还没有见过面,但就端看孩子们的品行涵养,苏家应该没有奇葩的存在吧?总归和方成安有血缘关系,写封信问候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的已经写好了,小婶,你要写信给三叔吗?”
苏旭阳问道,因为他目前也不知道家里的情况,下乡的时候是三叔送他们上车的,留的地址也是三婶家的地址。
“嗯,想问问你爷爷他们被下放到哪里了,如果离我父母近,还可以相互照应一下。”林芝兰叹气,都是几十岁的老人家了,年轻的时候参加战斗,身体肯定是有旧伤的,东北那边气候那么恶劣,也不知道几位老人穿得暖不暖。
黑省黑河某农场
“咳咳咳……”破烂的牛棚里,传出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含烟,我给你煮了草药,你喝了病就好了。”苏振山端着豁了口的碗,里面装着绿色的药汁,这是隔壁的邻居给他的,希望对老伴的病有帮助吧。
苏含烟靠在草堆上,脸色苍白,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接过碗喝了一口,苦涩的药味让她眉头紧皱。
但她不能让自家老头子担心,她把最后一滴药汁喝光之后,整个嘴里都是苦涩味。
可惜这个苦,不及她心里的苦。
“振山,你说孩子和孙子他们怎么样了。”
苏含烟声音微弱。苏振山坐在她身旁,握住她冰凉的手,这才下放三个月的时间,他的老伴已经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白天他们要接受改造,晚上他们还要接受批斗,他是大男人都无法忍受这种屈辱,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原本就因为早年参加革命身体受了重大创伤,下放之后身体每况愈下,郁积于心。这一咳嗽就咳了月余。
“别担心,他们都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咱们现在得先把自己顾好,以后才有机会和孩子们团聚。”实际他知道,这场运动,遥遥无期,能不能再见孩子们一面还是个未知数。
“老苏,我想老四了……咳咳咳……”
苏振山一边给老伴顺气,一边从怀里掏出方成安的半身照给她看。
“含烟,从你十五岁嫁给我为妻,先后生了六个孩子,可惜两个孩子没养住,生老小又遇上在剿匪,导致孩子被换。含烟,这辈子,我苏振山对不起你。”
苏含烟看着照片里的方成安,就好像看到了年轻的苏振山一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的儿啊,你娘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和你相认吗?”
苏振山轻抚着她的头发,“会相认的,会好起来的,咱们的孩子都命硬。当年老四被换走,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失职。”
苏含烟紧紧握着照片看着苏振山,“老苏,要是能再见见老四,我死也瞑目了。”
苏振山鼻子一酸,强忍着泪水,“咱们都得好好活着,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有见过老四媳妇儿和两个孙子,可要坚持住。”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喊道:“苏振山,苏含烟,出来接受批斗!”
苏振山站起身,把老伴扶起来,“走,咱不能让他们看笑话。敌人的刀枪都杀不死我们,还能让这群鳖孙给弄死了不成。”苏含烟挣扎着起身,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牛棚。
外面寒风呼啸,雪花如刀割般打在他们脸上,生疼生疼的。
林父林母也从牛棚里走出来,夫妻俩见苏振山两夫妻出来,担忧的看着苏含烟。
这位老大姐从下放到这里没多久就生病了,每天夜里他们都能听到她剧烈的咳嗽声,今天的风雪这么大,去接受批斗回来,只怕……
“快走,别磨磨唧唧的!”一个戴红袖章的年轻人推搡着几人往晒谷场走。
走到晒谷场,那里站满了人,一个人把苏振山往雪里摁。老军人膝盖刚沾到冰碴,又猛地直起来,肩背绷得像拉满的弓,“我跪天跪地跪烈士,不跪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