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镜揉了揉眼睛,希望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过好在,路易斯的异常好像只是一瞬间。
等司镜拥着兔毛披风走到他面前时,他就恢复了正常。
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司镜身上略略地停了停,便移开了:“圣子大人,请上车吧。”
司镜努力地眨眨眼,确认眼前的路易斯不是幻象之后,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一大清早的他甚至还没有睡醒,就更没什么力气了。
但是后面还有很多辆马车等着他们呢。
司镜怕自己耽误了时间,对着路易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路易斯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感觉。
路易斯神色如常,找不到丝毫破绽。
马车装饰的很华丽也很舒服,甚至还夸张地被铺了三层鹅绒垫,完全就是把他当成豌豆公主在对待。
司镜倒也没有娇气到那种程度,他坐下来试了试,满意地对路易斯说道:“多谢您的安排,殿下。”
司镜知道这次宴会的所有细节,包括出行车驾都是由路易斯操持的。
他真心感谢路易斯的贴心安排。
后者微微点头,态度不卑不亢:“这是我应该做的,圣子大人。”
谈话就这样陷入了僵局,司镜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所有能找的话题都找遍了。
但是他跟路易斯本就没有多少可聊的话题。
可是路易斯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奇怪,王子殿下不是应该有自己专属的马车吗?
难言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期间路易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得司镜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简直是如坐针毡。
但是对面的人却没有丝毫自觉,神色自然地看着他,像一尊完美无缺的古典雕塑。
最后,司镜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氛围了。
他率先开口:“殿下,我这里没有其他需要了,您可以回自己的马车了。”
路易斯的视线落在司镜清艳的脸蛋上。
马车里笼着熏香和暖气,但是柔弱的圣子依旧需要围着披风,白色的兔毛跟他莹白的小脸相得益彰。
简直就是一个格外易碎的病美人。
尤其是他挽起的长发不知不觉间散开,铺在流光熠熠的金丝靠垫上。
那截粉腻的脖颈只露出一点点,大部分都被兔毛盖住,也因此模糊了性别特征,美得雌雄莫辨。
想必圣子大人觉得跟自己处于同一空间有些尴尬,所以那白皙的额头上才冒出了一点点汗珠。
没关系的,路易斯告诉自己。
路易斯目光专注地看着司镜,表情看起来真诚而自然:“圣子大人,这次出行我跟您乘坐同一辆马车。”
在司镜惊讶的目光下,他继续说道:
“请您谅解,这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您可以自便。”
路易斯人长得正派,话也说的很有说服力。
看着路易斯那双真诚的眼睛,他的眉毛压低,长睫抖了抖。
再次抬头的时候,眉目间已经是一片温软的顺从:“那……好吧。”
路易斯满意地笑了起来,果然如他所料,善良的圣子根本不懂拒绝。
“其实您不必对我如此戒备的,我不会伤害您。”路易斯解下自己的佩剑放在一边,看起来有些受伤。
司镜觉得他是误会了什么,于是急忙解释道:“我并没有戒备您,只是……只是我们还不够熟悉而已。”
“是这样吗?”路易斯站了起来,金色的眼瞳瞧着他,“那就让我们试着做朋友吧。”
“……啊?”司镜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像是卡壳了一样呆呆地看着路易斯。
“我想我们会有很多话题的,跟我做朋友好吗,圣子大人?”
对面的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真挚诚恳了,脸上甚至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孤独感。
仿佛经过严密的计算,正好是最引人同情又不会太假的程度。
“当然、可以。”司镜几乎是本能地点头,他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破碎的神情。
“殿下,您是非常优秀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希望跟您成为朋友的,请您不要难过。”
也许他真的是做圣子做久了,总是对别人的痛苦和悲伤感同身受。
“多谢您的开解。”
路易斯长睫垂落,掩住凤眸中流露出的阴翳执拗。
他可不需要什么朋友,那些人还不配成为路易斯·哈里森殿下的朋友。
司镜满心沉浸在交到新朋友的快乐中。:“不要客气啦,殿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司镜有些累了,他靠着车厢内壁。
还好这辆马车是专为司镜安排的,就连车厢内壁都用最柔软的真丝包裹,里面是新采的鹅绒,确保柔软隔音。
每一处细节的布置都精益求精。
路易斯长眉微动,笑得俊朗优雅。
不得不说,皇室的基因实在是太好了。
想必路易斯生气的时候只要照照镜子就会消气吧?
司镜觉得没有人对着这样一张脸还能生得起气来。
路易斯继承了哈里森家族完美的轮廓和优越的骨相,还继承了他母亲柔和的五官,这为这张硬朗立体的脸庞增加了一些女性化的柔美。
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颗茶褐色的小痣,更成为这张脸上的点睛之笔。
这让路易斯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蛊惑人心。
不过此时的司镜还不知道,很快他就会为自己没有节制的善良付出代价。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司镜果然像路易斯说的那样,跟他有很多话题可聊。
不过大部分都是路易斯挑起话题。
不愧是王室倾尽全力培养的继承人,路易斯拥有极高的聊天技巧。
专门用在外交的博弈理论被路易斯用在跟司镜的谈天中。
往往司镜只需要说一句话,路易斯就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喜好、捕捉到他对一件事情的喜恶。
然后用一种很有技巧的方式把话题引向司镜熟悉的方向。
跟路易斯聊天非常愉快,连同时间都过得飞快。
司镜几乎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路易斯的印象是否太过主观。
路易斯明明是一个十分健谈、又十分友好的人。
他那双樱色的嘴唇总是能说出幽默风趣的话语,对很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
跟他聊天的时候,司镜甚至能学到很多以前都不知道的知识。
两个小时下来,司镜恨不得当场跟路易斯拜个把子。
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过想法被路易斯扼杀在了摇篮里。
但是没关系,司镜已经单方面把对方视为这个小世界里最好的朋友。
路易斯眼里的笑意深了几分。
马车走得很平稳,路易斯精挑细选的车夫训练有素,司镜坐在里面连一点颠簸都感受不到。
太阳有些西斜了,暖黄的阳光透过掀起的车帘搭在司镜的小脸上。
细白的手指攥着车帘,小脑袋好奇地看向外面。
马车已经驶出了市中心,进入了一片盘旋的小路。
不远处是大片绿油油的稻田,骑牛的牧童仰躺在水牛背上,咿咿呀呀地唱着些不成调的歌儿。
夹杂着青草香气的风吹了进来,撩起司镜的发丝,卷缠着把它们送到路易斯眼前。
凉凉的带着茉莉的香味。
远离喧嚣的乡村总是有着自由的意味,让人的心都跟着浮动起来,像是飘在云上。
司镜将双臂架在窗框上,舒服地眯起眼睛,把脑袋放在手臂上吹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