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朝阳,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观察区五室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新的一天开始,仿佛昨夜IcU门外的阴影与试探都只是错觉。
莫非准时出现在诊室,白大褂一丝不苟,神情平静温和,与昨晚那个在阴影中目光锐利的判若两人。他如同最普通的住院医一般,接诊、问询、检查、开药,处理着那些看似寻常的急诊病例。
然而,细心的人或许能发现,他对每一位病人的观察都异常细致。望诊的时间似乎更长了些,问询的问题也偶尔会超出常规范围,比如会多问一句“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工作环境有没有什么变化?”。这些细微的差别,混在繁忙的诊疗工作中,并不引人注目。
他在实践,将“太素脉诀”和“望气术”更深层地融入日常诊断,锤炼着那份对生命气息和异常状态的洞察力。同时,他也在筛选,在看似普通的病例中,寻找着可能与那幽蓝色异毒、或与“拜血教”相关的蛛丝马迹。
上午接诊的一位长期失眠、伴有轻微幻听的程序员,莫非在其肝经区域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保洁员身上类似的滞涩气息,追问之下,得知他最近常加班到深夜,公司所在的写字楼正是城西方向。莫非没有多言,只是在其安神方子里,悄悄加了一味有微弱净化之效的朱砂(极小剂量,安全范围),并嘱咐他多晒太阳,近期尽量避免深夜独自滞留办公室。
另一位手腕腱鞘炎反复发作的搬运工,莫非在其劳损的经络深处,捕捉到了一缕几乎消散的阴寒之气,与工地摔伤者体内的毒素属性有微弱相似。他不动声色地以“灵枢九针”为其疏通经络时,特意多用了一分“镇邪”的意蕴,并状似无意地聊起:“师傅主要在哪个片区干活?现在工地材料复杂,有些化学物质接触多了,也容易引发各种毛病。”
搬运工随口抱怨:“还能哪儿,就城西那几个大工地呗,‘锦绣天城’也干过,那地方……”
话说一半,他似乎意识到多言,讪讪地闭上了嘴。莫非却心中了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锦绣天城”这个名字,在心中的嫌疑名单上又加重了一笔。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探查,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精准的控制。莫非做得恰到好处,既收集了信息,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觉。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对手(如果存在),似乎也按兵不动,像是在观察,又像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午休时分,莫非借着熟悉医院环境的名义,来到了后勤保障部所在的行政副楼。他没有直接去找那位副主任,而是在公共区域的公告栏前驻足,看似随意地浏览着上面的通知、排班表和优秀员工展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幅保洁团队的月度评比光荣榜上。上面贴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集体照里,他赫然看到了昨晚那个可疑保洁员的身影!虽然戴着口罩,但那略显僵硬的站姿和低垂的眼神,让他确认无误。
照片下面的标注是:“优秀班组:住院部三楼及IcU外围区域,组长:李秀兰。
李秀兰?找到了一个名字。但莫非清楚,这很可能只是一个化名或者底层执行者。
他没有在后勤楼多做停留,很快便返回了急诊中心。下午,他特意找机会与几位看起来资历较老、性格也比较随和的护士闲聊,话题不经意间引向了医院的后勤保障和人员管理。
“咱们医院这么大,保洁安保压力不小吧?”莫非语气轻松,如同普通的拉家常。
“可不是嘛!”一个热心肠的护士打开了话匣子,“尤其IcU那边,要求最高了。不过听说最近后勤那边好像也在整顿,好像是上面有什么检查还是啥的,搞得他们领导也挺紧张……”
另一个护士插嘴道:“是啊,前几天还看到后勤的王副主任在那边训人呢,脸色可难看了。”
王副主任?莫非记下了这个信息,应该就是通讯录上那位。
通过这些零碎的、看似不经意的信息拼凑,一幅模糊的图景在莫非脑中逐渐形成:省一院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后勤系统可能存在某些管理漏洞或压力,而那个可疑的保洁员李秀兰(或其背后的人),很可能利用了这个漏洞,潜伏在医院内部,目标……或许不仅仅是那个工地摔伤的工人?
下班前,莫非再次去IcU外面远远看了一眼。那个工人已经苏醒,虽然还很虚弱,但生命体征平稳。严主任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莫非,脚步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莫非也微微颔首回应。
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多余的交流,但一种微妙的、基于专业能力的相互认可,似乎在这沉默中悄然建立。
回到租住的公寓,莫非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城西方向。手中的两块青铜残片(钥石)安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异动。
清源县的“拜血教”据点被拔除,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省城是他们更大的舞台,而这省一院,龙蛇混杂,信息汇聚,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潜伏和活动地点。
自己今天的探查,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李秀兰、王副主任、锦绣天城工地……这些线索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网络?那个幽蓝色异毒,是偶然,还是“拜血教”某种新手段的测试?
他知道,自己必须更有耐心。在获得确凿证据、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任何打草惊蛇的行为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对方主动露出更多马脚的契机。
潜龙在渊,非是蛰伏,而是在积蓄力量,等待那雷霆一击的最佳时机。
省城的棋局,才刚刚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