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苔滑,马蹄踏在积年的落叶上,发出窸窣的声响。梁昀与卫家两位表哥——沉稳的卫琛与机敏的卫珩,仔细地向梁岁岁分说着猎场格局。
“岁岁表妹,外围地势平缓,你稍作了解即可,大多是一些小兽,难入眼。”卫琛指着前方说道,“中围才是关键,山林深邃,兽踪频现,是积累猎获的主要区域。你与琳儿、瑶儿便在中围活动,最为稳妥。”
卫珩接过话头,神色略显凝重:“至于内围,靠近主峰,凶险异常,不仅有猛兽,传闻更有通了灵智的妖兽盘踞,历来是禁区。我等会前往内围边缘查探,若能有所获自是最好。你切记,万不可好奇心起,独自深入。若……若当真不慎误入,或与我们走散,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便立刻发射信号烟火,我与昀表弟就在附近,定会第一时间赶来。”
梁昀看着妹妹,眼神深邃,补充道:“内围把守森严,按理说不会误入。但猎场广阔,难免有疏漏。岁岁,你记住哥哥的话,无论在内围遇到何人何事,保全自身为要。”他这话,意有所指。
梁岁岁心领神会,轻轻颔首:“哥哥与两位表兄放心,岁岁晓得轻重,定会紧跟表姐,不会乱闯。”她语气柔顺,完全是一副听从兄长安排的乖巧模样。
一行人又前行了一段,在一处岔路口暂时停下歇息,饮马补给。趁卫家兄弟去查看周围情况时,梁岁岁凑近梁昀,声音压得极低,仅容二人听闻:
“哥哥,有件事需先与你知会。”她目光清冽,“若……我是说若,在内围不幸与他们遭遇,避无可避动起手来,为免暴露,我可能会……假装不敌。”
梁昀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妹妹的顾虑。她真实修为深不可测,但明面上只是筑基巅峰。若在内围遭遇金丹期的对手(无论是人是兽),展现出远超筑基期的实力,无疑会坐实许多人的猜测。唯有“不敌”,甚至“受伤”,才能更好地掩盖身份。这其中的风险,他如何不知?
“我明白。”梁昀声音沉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一切以你的安全为先。若事不可为,宁可放弃伪装,也绝不可以受伤!”他顿了顿,“此事,卫家表兄们并不知晓内情,少一人知道,你便多一分保障。”
“嗯。”梁岁岁应下。这正是她只与兄长商议的原因。梁家是她的根,但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歇息片刻后,队伍即将分头行动。梁岁岁寻了个由头稍稍落后几步,看似在整理马鞍,实则用秘法对隐匿在暗处的暗影传递了一道不容置疑的指令:“今日猎场,无论发生何事,哪怕见我负伤,除非性命攸关,否则绝不可现身。”
空气中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这是暗影领命的表示。
安排妥当,梁岁岁心中稍安。她策马回到队伍,对梁昀和卫家兄弟道:“哥哥,表兄,你们去吧,我与表姐们去中围转转。”
梁昀深深看了她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万事小心。”随即与卫琛、卫珩一夹马腹,带着几名得力护卫,朝着内围的方向疾驰而去。
梁岁岁则调转马头,跟上了等候在一旁的卫琳与卫瑶两位表姐。
“岁岁表妹,我们也出发吧?听说中围东面的溪谷附近,常有鹿群出没。”性格活泼的卫瑶笑着说道。
卫琳则细心些,问道:“岁岁,你的弓箭可还顺手?若有不适,我这里有备用的。”
“多谢琳表姐,我用着很好。”梁岁岁微笑回应,随着两位表姐策马向着中围行去。
马背上,她心思电转。武力不能轻易动用,那便只能智取。南诏、西夜之人,乃至太子、三皇子,定然对她心存怀疑。她归来的时机,神秘的师承,都是无法回避的疑点。随意编造一个他们无从查证的师门?只怕更惹猜忌。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她心中定计。至于沈家、李家之流,无非是想在猎场上让她出丑,或散播些不利的谣言,手段有限,不足为惧。
倒是睿王那边……梁岁岁脑海中闪过皇甫凛冷峻的面容。是否需要提前知会一声自己可能的“示弱”?但转念一想,若自己突然“受伤”,他们不知内情下的反应才最为真实,更能取信于旁人。于是,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切思虑周全,梁岁岁心神渐宁,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猎场上。
进入中围,林木明显更加茂密,气息也愈发原始。三人放缓了速度,小心前行。突然,侧前方的灌木丛一阵晃动,一道灰褐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只獐子!”卫瑶低呼。
梁岁岁眼神一凝,动作如行云流水,瞬间取弓、搭箭、开弦!她的动作并不花哨,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协调与精准,“嗖”的一声,箭矢离弦而去,精准地没入了那只正欲逃窜的獐子脖颈。
那獐子哀鸣一声,踉跄几步,倒地不起。
“好箭法!”卫琳赞道。她们也各自有所收获,卫琳射中了一只野兔,卫瑶则猎到了一只羽毛艳丽的山鸡。
侍卫上前将獐子拾回,体型中等,颇为肥硕。梁岁岁看了看,唇角微勾:“运气不错。”这个收获,既不至于太过扎眼,也符合她“筑基巅峰”官家千金应有的水平,恰到好处。
然而,她心中清楚,这猎场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她收起短弓,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幽深的林莽,那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暗中窥视着她们这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