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晗”这个名字让林奕暖和楚晔辰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面色都几不可察地沉了沉。
“许是喝了酒,心里高兴,他......”明朗继续道,语气有些复杂,“在酒桌上,就把……我是他亲生儿子的事,告诉了当时在场的肖广岐和陆亦晗。后来,陆亦晗还特意来房间探望了我。”
他第一次见陆亦晗,对那个气质复杂、笑容莫测的男人印象极其深刻,“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深,看不透。”
明朗看向林奕暖,神色凝重,“奕暖,你一定要格外小心他。”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些,“等我伤再好点,就立刻回云城。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言语间,透露出他一时仍难以完全接受与龙八爷这突如其来的父子关系,以及身处异国他乡养伤的不适。
林奕暖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兄长未言明的纠结,她重新端起鸡汤,柔声劝解:“哥,龙叔这个人,我接触了不短的时间。他重情义,有担当,对母亲……也一直念念不忘。血浓于水,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既然相认了,不妨试着放下心结,多相处看看。多一个真心疼爱你的长辈,是好事。”
明朗看着妹妹真诚的眼眸,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紧绷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眼见汤已见底,林奕暖和楚晔辰也准备起身告辞。
林奕暖目光再次扫过床头柜,落在那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卡通水杯上,她拿起来,指尖摩挲着杯壁上憨态可掬的猫咪图案,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这个杯子,是柯秘书的吧?”她语气轻松,带着几分调侃,“这个女孩,是真的有心。不仅工作能力出众,照顾起人来也如此细致体贴。能在你受伤后,第一时间放下国内的工作飞过来,这份心意,很难得。”
明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但很快便被惯有的、属于上司的冷静所覆盖,他轻轻挑眉,笑了笑,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波澜:“柯斓确实是个很得力的助手,做事妥帖,也不计较个人得失。这次辛苦她了,等回国,是该好好给她加薪,再放个长假。”
林奕暖将他那一闪而过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却也不点破,她将那个可爱的杯子轻轻放回明朗自己的水杯旁边,两个杯子紧挨着,仿佛某种无声的隐喻。
“光是加薪和放假,恐怕还不够表达谢意呢。”她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挽起楚晔辰的手臂,“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去找龙叔谈点事情。”
离开明朗的卧室,两人穿过栽种着热带植物的庭院,走向龙八爷专用的茶室。
茶室门口守着两名穿着柬埔寨传统服饰的侍从,见到他们,恭敬地行礼后无声推开雕花木门。
室内茶香袅袅,龙八爷刚送走几位柬埔寨商业协会的成员,正坐在宽大的茶海前独自品茶,见他们进来,立刻热情地招手:“奕暖,阿辰,来得正好,刚到的凤凰单丛,快来尝尝。”
林奕暖嫣然一笑,很自然地走到主位坐下,接手了泡茶的工作,她动作行云流水,烫杯、纳茶、润茶、冲沏……姿态优雅从容,颇有当年其母林茵的风范。
龙八爷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感慨,他将一盒包装精美的古巴进口雪茄推到楚晔辰面前。楚晔辰道谢后,取出一支,用雪茄剪熟练地剪开,龙八爷递上喷枪火机,两人分别点燃,很快,雪茄特有的醇厚香气便与茶香交织在一起,在室内缭绕。
林奕暖将两杯橙黄明亮的茶汤分别推到龙八爷和楚晔辰的面前,然后继续安静地烫洗着茶具,仿佛只是沉浸在这片刻的茶道宁静中。
龙八爷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透过朦胧的烟气看向二人,神色变得有些严肃:“昨天,肖广岐和那个陆亦晗,突然过来拜访。”他开门见山,“谈的还是西港赌场牌照的事。”
林奕暖烫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静待下文。
“肖广岐背后真正的资金支持者,就是陆亦晗。”龙八爷直接点明核心,“是陆亦晗想要西港的赌场。他借着肖广岐的关系,想来探探我的口风,或者……在某些环节上行个方便。”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也不知道怎么聊的,后来就扯到了阿朗身上,当时多喝了几杯,心里又是高兴又是感慨,一个没忍住,就把明朗是我儿子这件事……说了出来。”
林奕暖垂下眼帘,专注地看着紫砂壶中的茶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提起壶,为龙八爷和楚晔辰续上热茶,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锐利:“陆亦晗这个人,心思太深,想法太多。比起肖广岐那种只为求财的生意人,他显得……很不纯粹。我总觉得,他背后还有更深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西港赌场那么简单。”
龙八爷混迹江湖数十年,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林奕暖的担忧和暗示,他将雪茄搁在烟灰缸旁,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林奕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奕暖,我明白你的意思。明朗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是我儿子唯一的妹妹,也是阿茵留下的血脉。在我龙八心里,早就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
龙八爷的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承诺的力量,“无论何时,无论面对谁,我龙八,还有我手头所有的资源,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你这边。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这番掷地有声的承诺,让林奕暖心中一定,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激与动容的光芒。随即双手端起自己的茶杯,以茶代酒,郑重地敬向龙八爷:“龙叔,谢谢您。”
她仰头饮尽杯中茶,放下茶杯时,她忽然想到了母亲林茵——
那个美丽、神秘、赌术精湛,却红颜薄命的女人。是母亲,成为了连接她、明朗与龙八爷之间最深刻的纽带。
“龙叔,”林奕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飘渺的感慨,“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随着裴焰之、蒋玲苒这些事情渐渐接近尾声,我妈……当年的死因,似乎也快要浮出水面了......”
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邃,“我有种感觉,母亲的死,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复杂......”
然而,她的脸上并没有畏惧,只有一种历经磨难后淬炼出的平静与坚定。
如今的林奕暖,早已不是那个在缅北水牢中无助绝望的女孩,她的身边,站着强大而深爱她的楚晔辰,有了血脉相连、可以相互扶持的哥哥明朗,有了如龙八爷这般重情重义的坚实后盾,还有蒋廷烨、薛晚盈这样的挚友,以及像桑野兄弟这样忠心耿耿的伙伴。
她转头,与楚晔辰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里有毫无保留的支持与深情,她回以他一个安心的微笑,然后对龙八爷说道:“不过,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我只想尽快把裴焰之顺利押解回国,让他和蒋玲苒接受法律的审判,了结这一段恩怨。然后……”
她眼神锐利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就会集中所有的精力,去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无论涉及到谁,无论过去多久,我都要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茶香、雪茄的烟雾依旧在室内缭绕,但气氛已然不同,一种新的目标与力量,在林奕暖心中生根发芽。
复仇的终章或许即将写下句点,但关乎血脉根源与过往谜团的新的征程,已然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