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班。
傻柱拖着一身的疲惫和酸痛回到家。
他推开家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屋里黑漆漆的,何大清还没回来。
他摸索着点上煤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
他脱下那身脏得能拧出油的工装,一屁股瘫坐在了板凳上,整个人都像是散了架。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何大清提着个网兜,走了进来。
他一进屋,就闻到了傻柱身上那股浓重的煤烟和汗臭味。
再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儿子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便沉了下去。
何大清没说话,把网兜放在桌上,默默地给傻柱倒了一大碗凉白开。
傻柱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干裂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爹那张布满风霜的脸,白天在车间里受的那些委屈、那些羞辱,再也抑制不住。
“爸……”
他刚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刘海中那个老畜生!
他不是人!
他这是往死里整我!”
傻柱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搪瓷碗被震得“哐当”一响。
他把白天刘海中如何当众羞辱他,如何让他干最脏最累的活,如何在一旁冷嘲热讽的事情,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趴在桌子上,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起来。
何大清静静地听着,手里的烟袋锅早就凉了,他也没心思再点。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
“那你想怎么办?”
傻柱猛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我揍他去!
我明天就去车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打出屎来!”
“然后呢?”
何大清的语气冷淡。
“揍完他,你呢?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你是接受劳动改造的犯错工人!
你动手打人,那就是罪加一等!
你信不信,你前脚动手,后脚保卫科的人就能把你拷走,再关你个十天半个月?
你这辈子就别想再出那个车间了!
你就在那抡一辈子大锤吧!”
这一连串的质问,让傻柱身上那股子冲天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大半。
傻柱不哭了,也不说话了。
他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
屋子里静得可怕,只有煤油灯的火苗在“毕毕剥剥”地响着。
何大清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他知道,光靠讲道理是没用的,这口气不出,能把人活活憋死。
他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
“柱子,忍吧。
你爹没本事,只能跟你说这两个字。
这世道,有时候就得当孙子。
把头低下,才能保住脖子。”
“忍……”
傻柱咀嚼着这个字,只觉得满嘴的苦涩。
他突然站起身,那动作吓了何大清一跳。
“你干嘛去?”
“我出去透透气。”
傻柱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他径直走到了前院,在林卫东那间熟悉的耳房门前停下。
“咚咚咚。”
他敲了敲门。
“谁啊?”
屋里传来林卫东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
“我,傻柱。”
门很快就开了,林卫东看到傻柱那副尊容,也是愣了一下。
眼前的傻柱,跟他印象里那个虽然憨直但精气神十足的厨子,简直判若两人。
“何师傅?
“你这是……掉煤堆里了?”
林卫东侧身把他让进了屋。
傻柱没心情开玩笑,他一进屋,就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也不坐下。
“卫东,我栽了。
栽在刘海中那老王八蛋手里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愤恨。
“他今天在车间,把我当猴耍,当驴使。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你脑子活,路子野,你得帮哥们儿想个辙!”
我不能就这么让他给欺负死!”
林卫东给他倒了杯水,示意他坐下。
他看着傻柱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不甘和祈求的眼睛,心里明白,这头倔驴是真的被逼到绝路了。
林卫东沉默了片刻,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想出气,法子有的是。”
“就怕你不敢。”
林卫东终于开口了,语气平淡,却让傻柱的精神为之一振。
“我有什么不敢的!
只要能收拾那老王八,让我干啥都行!”
傻柱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林卫东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我这儿倒是有个主意,就是……有点不上台面。”
“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上不上台面!
你说!”
傻柱急切地催促道。
“你让你爹,明天晚上,请刘海中出去吃饭。”
林卫东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
傻柱一听,当场就从板凳上蹦了起来。
“请他吃饭?
那个老王八蛋把我往死里整,我还得舔着脸请他吃饭?
卫东,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我不干!”
“坐下!”
林卫东眼睛一瞪。
“你还想不想听了?”
傻柱被他这一下给镇住了。
他悻悻地重新坐回板凳上,嘴里嘟囔着:
“听,我听。”
林卫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
“请他吃饭,是给他个面子。
让他觉得他赢了,他把你踩下去了,他心里舒坦了,防备心自然也就没了。”
“吃饭的时候,让你爹陪着,你呢,就负责倒酒。
什么好听的话都往外说,把他捧着。
把他灌个七荤八素,不省人事。”
傻柱听到这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等他喝得东倒西歪,你们送他回家。
送到半路上,找个没人的黑胡同……”
林卫东说到这里,停住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有再说下去。
剩下的,不言而喻。
傻柱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
这个主意,太好了!
把刘海中那个官迷哄上天,再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一脚把他踹进泥潭里!
“再花点钱,去外面找几个不认识的生面孔。
下手利索点,动静小点。
把他身上的钱都拿走,做成是拦路抢劫的样子。
谁也查不到你们头上来。”
林卫东慢悠悠地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小事。
傻柱听得是热血沸腾,仿佛已经看到了刘海中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惨状。
“这个主意好!
就这么办!”
“记住。”
林卫东最后叮嘱道。
“这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别跟你爹说后面那段。
你就跟他说,你想通了,决定服软,请刘海中吃顿饭,赔个罪,求他以后高抬贵手。
你爹是个明白人,他会配合你的。”
傻柱用力地点了点头,看着林卫东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卫东,这事儿要是成了,我请你吃烤鸭!”
林卫东摆了摆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乐呵呵的模样:
“行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
赶紧回去洗洗睡吧,瞧你这德行,跟刚从灶坑里爬出来似的。”
傻柱嘿嘿一笑,一扫之前的颓废,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他站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林卫东的肩膀,然后走出了房门。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傻柱走在院子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酸痛都减轻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刘海中,你个老王八蛋,你给老子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