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茹一听贾东旭还说这种风凉话,心里最后那点热乎气儿也凉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脱了鞋,径直走到炕头最里边,拉过薄被蒙头躺下,背对着贾东旭。
黑暗中,眼泪无声地淌了下来,浸湿了粗布枕巾。
自己当初是怎么就嫁到贾家来了?
秦淮茹脑中思绪百转千回。
她想起当年,自己还是昌平农村一个水灵灵的姑娘,十里八乡提亲的媒人都快踏破了门槛。
可爹娘贪图贾家是城里户口,贾东旭又是轧钢厂的工人,硬是把她嫁了过来。
刚嫁过来的时候,贾东旭虽然懒散,但对自己还算过得去。
可自从他拜了易中海为师,人就越来越拿架子,在家里跟个大爷似的,油瓶倒了都懒得扶一下。
尤其是婆婆贾张氏,简直就是个搅家精,一天到晚不是骂她懒,就是叫她出去借粮借钱。
好不容易生了棒梗,她在家的地位稍稍好了一点,可贾张氏那张嘴,却一天比一天刻薄。
她原本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又能说几句软话,在院里总能吃得开。
尤其是拿捏傻柱,更是手到擒来。
只要她眼圈一红,掉几滴眼泪,傻柱就什么都听她的,饭盒、接济,源源不断。
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就这么吊着傻柱,让他心甘情愿地帮衬着贾家,也算是一条出路。
可傻柱今天的态度,让秦淮茹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傻柱这条路断了,贾家怎么办?
靠贾东旭那一个月44斤的定量,养活一大家子人?
别说吃白面了,就是粗粮窝窝头都得勒紧了裤腰带数着吃。
她听着外屋贾张氏还在低声抱怨着没肉吃,听着棒梗在梦里咂巴嘴的声音,只觉得这间屋子像一个牢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另一头,刘海中回到家,他一身浓烈的酒气,脚下跟踩了棉花似的,一进门就嚷嚷:
“水!水!渴死我了!”
二大妈正坐在桌边纳鞋底,闻到这股熏人的酒味,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手里的针线活儿也停了。
“喝喝喝!
天天喝成这鬼样子,怎么不把你喝死得了?”
“你个老婆子,懂个屁!”
刘海中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差点把椅子坐翻。
他打了个长长的酒嗝,脸上带着几分醉后的得意,
“今儿个这酒,喝得值!
我跟你说,这叫……这叫人情世故!”
二大妈冷笑一声,
“人情世故?”
“我看你是人喝傻了吧?
刘海中一拍桌子大声道:
“今儿个是一大爷做东,请新来的那个采购员,林卫东!
你不知道,那小子,会来事儿!
一口一个‘二大爷’,叫得那叫一个亲!
还说以后院里,就指望我和一大爷了!”
他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胡说八道一通,显得他这个二大爷多有能耐似的。
二大妈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一个毛头小子,说几句好听的就把你哄成这样。”
“人家是采购员,油水多着呢,哄着你们这些老家伙,还不是为了以后办事方便?
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
刘海中被戳中了痛处,顿时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
“头发长见识短!这叫政治!
叫搞好群众关系!
以后我在院里说话,分量就不一样了!”
他正说着,里屋的门帘一挑,大儿子刘光齐和二儿子刘光天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脸上都带着不耐烦。
“爸,你小点声行不行?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刘光齐皱着眉,他是最烦刘海中这套官腔的。
刘海中一看儿子们这态度,火气更大了,指着他们骂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
你们看看人家林卫东,年纪轻轻就是采购员了!
再看看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没出息!
我这张老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我跟你们说!”
“以后在院里,见着林卫东,都给我客气点!
听见没有?那是我罩着的人!”
刘光齐厌恶地躲开他的手指,冷冷地说道:
“知道了。”
刘光天则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这是什么态度!”
刘海中更来劲了,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刘光齐,你给我站直咯!我跟你说话呢!”
“爸,你喝多了。”
刘光齐丢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反了!反了天了!”
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紧闭的房门,又转向二大妈,
“你看看!你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一个个都敢跟我甩脸子了!”
二大妈叹了口气,把纳了一半的鞋底收起来,起身去给他倒水: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吧。跟儿子置什么气。”
刘海中被噎得说不出话,端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去,心里的火气却半点没消。
他眼神一扫,落在了一旁鹌鹑似的刘光天身上。
刘光天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大哥跑了,这火八成要撒自己身上了。
他被刘海中那双冒着火的眼睛看得浑身发抖,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下意识地就想往屋里溜。
“你给我站住!”
刘海中一声暴喝。
刘光天吓得一哆嗦,两条腿跟钉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你哥没出息,学不会人情世故,你呢?”
刘海中背着手,挺着个啤酒肚,绕着刘光天踱步,
“我问你,今晚这事,你怎么看?”
刘光天懵了,结结巴巴地问:
“什……什么事啊,爸?”
“蠢货!”
刘海中一巴掌拍在刘光天后脑勺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就是一大爷请林卫东吃饭的事!
我考考你,这里面有什么门道?”
刘光天捂着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门道?
不就是吃顿饭吗?
能有什么门道?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用的东西!”
刘海中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告诉你!这叫什么?
这叫山头!
一大爷是个山头,我!
你爹!也是个山头!
林卫东那小子精着呢,他初来乍到,两边都拜码头,谁也不得罪!
这叫手腕!你学着点!”
二大妈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心想你算个什么山头,顶多算个土包。
刘海中说得兴起,
“你再看傻柱,那就是个棒槌!
一大爷让他陪,他就陪,纯粹是被人当枪使的货!”
还有三大爷那个闫老西,一肚子小算盘,就想着占便宜,上不了台面!”
他把自己吹嘘成运筹帷幄的智者,把院里的人都点评了一遍,最后指着刘光天的鼻子教训道:
“所以!
你以后要学林卫东,别学傻柱!要动脑子!
别整天跟你哥似的,梗着个脖子,早晚要吃大亏!”
刘光天被训得头都不敢抬,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是,是,爸,我记住了。”
“滚回屋睡觉去!”
刘海中骂够了,酒劲也上来了,摆了摆手,自己也晃晃悠悠地回屋了。
刘光天如蒙大赦,一溜烟钻进里屋,心里却把刘海中骂了一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