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之巅，一片死寂。
那颗雏形的“永恒之井”，在失去了瓦斯琪的控制后，如同一个破碎的梦境，化作漫天的、纯净的水汽，缓缓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生命气息，仿佛整个赞加沼泽都在发出解脱的叹息。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出现在任何人的脸上。队员们拄着武器，大口地喘息着，看着瓦斯琪消失的地方，神情复杂。
这场战斗太过惨烈，而敌人临死前那份狂热的忠诚，更是让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她……”寅武·血斧第一个开口，他看着自己那柄还散发着余温的战锤，声音有些沙哑，“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呼喊着她的主人。她不像是一个单纯为了力量而战的恶徒，更像一个……殉道者。我们……究竟是战胜了一个怎样的敌人？”
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他们是勇士，他们为部落、为艾泽拉斯而战，但他们也并非麻木的战争机器。瓦斯琪最后那份献祭生命的决绝，让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从一个邪恶的娜迦海妖，变成了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人”。
李响沉默地走到平台的边缘，他看着下方那逐渐恢复平静的湖水，知道此刻，他必须为团队，为这场胜利，下一个定义。否则，这份疑虑，将会成为一颗埋在团队心中的、动摇他们信念的种子。
“你们想知道，她为何而战，对吗？”李响转过身，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神殿中回响，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先要告诉大家真相，瓦斯琪女士建造永恒之井并不是为了满足伊利丹对力量的贪欲。”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其实......”
李响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答案，“其实瓦斯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她的主人伊利丹，在外域，建立一个足以对抗燃烧军团的坚固的堡垒。这口‘永恒之井’，是这个堡垒的能量核心，他们希望用这口井中的魔法能量制造恶魔猎手、建立一支能与基尔加丹的军势正面抗衡的大军。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我们一样，最终的目标，都是将燃烧军团彻底消灭。”
这个惊人的真相，如同一道炸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什么？！”夜神·怒牙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你是说……我们刚刚拼死拼活干掉的，其实是……友军？”
“不，她不是友军。”李响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又锐利，他那空洞的眼窝中，仿佛燃起了审判的火焰。他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动摇。
“以毁灭一个世界的方式，去拯救其他世界，这种行为本身，就与燃烧军团毫无区别！”
这句冷酷的评判，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它瞬间扑灭了所有的迷惑，也带来了关于“正义”与“代价”的思考。
“你们看到了，”李响继续说道，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为了建造这口井，她抽干了整个赞加沼泽，毁灭了这里延续了千万年的生态。她奴役了无数的破碎者，将纯净的水元素腐化成肮脏的怪物。她走的，是一条用无辜者的骸骨，铺就的‘救世之路’。如果这样的行为也能被称为正义，那我们与那些高喊着‘为了更伟大的秩序’而毁灭了无数世界的恶魔，又有什么不同？”
“我们的剑，是为了守护而挥动，不是为了以暴易暴！”
寅武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战锤，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瓦斯琪生命燃烧时的温度。
李响的话，让他心中的疑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的信念。
萨吉、大野猪等战士，也纷纷点头，他们或许不理解复杂的哲学，但他们明白，守护无辜者，是他们战斗的底线。
莉莉娅静静地看着李响，她从他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超越了胜利的、更加宏大的意志。
她为自己能陪在这样一个同伴身边，而感到由衷的安心与骄傲。
然而，有一个人，却因为李响的话，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与矛盾之中。那就是血精灵法师，瑟兰妮。她的脸色，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李响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不由自主地，将瓦斯琪的所作所为，与她心中那位敬爱的王子，联系在了一起。‘以毁灭一个世界的方式，去拯救另一个世界……’瑟兰妮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瓦斯琪女士为了她的主人伊利丹……那我们的王子呢？凯尔萨斯殿下……他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我们辛多雷吗？’
她想起了王子在虚空风暴进行的、抽取禁忌能量的危险研究。那份力量，同样足以毁灭一切。如果说瓦斯琪抽干赞加沼泽是邪恶，那王子抽取虚空能量，又算什么？‘我们……我们杀了瓦斯琪，因为她的道路是错的。那如果有一天，我们面对王子……我们也要……’这个念头，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抬起头，看向那个如同先知一般，为这场战争定下基调的亡灵。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仰慕与好奇，而是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与祈求。
她害怕李响的评判。因为她害怕，他今天对瓦斯琪的评判，就是明天，对他心中那位王子殿下的最终宣判。李响敏锐地捕捉到了瑟兰妮眼神的变化，他心中微微一叹，知道自己的话，终究还是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为团队树立一条不可动摇的道德底线。
“走吧。”李响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多说什么，“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们该回沙塔斯休整了。还有更多的战斗，在等着我们。”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转身离开了这座如今已是空壳的神殿。胜利的号角并未吹响，每个人的心中，都盛满了沉甸甸的思考。他们知道，从今天起，他们所面对的战争，将不再是简单的黑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