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林中,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滤过,只剩下斑驳的幽暗。
每走一步,陈默左肩碎骨摩擦的痛感就清晰一分。
这阵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刚才那场胜利的代价有多惨重。
李三的治疗仅仅是稳住了伤势。
骨头碎裂这种根本问题,靠他那点微弱的绿光根本无济于事。
“前面……前面就到了。”李三喘着粗气,指向前方一处被藤蔓半遮半掩的石壁。
石壁上嵌着一扇不起眼的金属小门,锈迹斑斑,透着一股被岁月遗弃的味道。
两人合力,才将沉重的铁门拽开一条缝。
一股尘封已久的霉味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的狭小空间。
一张石床,一个破木箱,就是全部家当。
墙壁上几道干涸的黑色血迹,不知是人血是兽血。
虽然简陋,但总算是个能遮风挡雨的龟壳。
“哐当!”
铁门关上,隔绝了外面若有若无的兽吼。
两人背靠铁门,同时滑坐在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你……你先歇着,我再帮你治疗一下。”李三喘匀了气,就想再次催动自己的天赋。
“等等。”陈默叫住了他。
“你还能用几次?”
李三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刚才就耗得差不多了,现在这点……最多再给你缓解一下疼痛,要想骨头长好,根本不够。”
陈默点了点头。
果然,d级辅助,能力和蓝条还是太有限了。
他看着李三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
d级治疗天赋……
要是他能晋升到c级,是不是就能帮妹妹缓解病情了?
要是能到b级呢?
李医生说过,b级治疗师是根治妹妹“源力衰竭症”的希望!
陈默的心脏,为此狂跳了一下。
这简直是老天爷硬塞到他面前的答案!
但他旋即又被冰冷的现实浇醒。
从d级到b级,那是一道天堑。
需要海量的资源、无数次的实战磨炼,甚至还需要虚无缥缈的运气。
这个过程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妹妹等不了那么久。
每个月三万的生命稳定液,二十万一次的b级治疗费用,就像两座大山,压得他根本喘不过气。
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什么呢?”李三看他脸色阴晴不定,好奇地探过头。
“没什么。”
陈默收回思绪,从虎哥的皮袋子里,掏出那沓被血浸透又风干的、皱巴巴的钞票。
哗啦一下,全部倒在地上。
两人凑过去,开始清点这份用命换来的战利品。
一百,两百,五百……
全是些零钱,最大面额的也才一千。
数了半天,最终结果出来了。
九千六百块。
再算上虎哥身上那几颗不值钱的凶兽兽核,顶天了能卖个小两千。
总共,一万出头。
李三看着这笔钱,眼睛都亮了:“这么多!”
陈默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拿命换来一万多块。
听起来不少。
可他这一身伤,回到城里,光是左肩的骨科治疗费,没个七八千都下不来。
一来一回,等于白玩。
甚至,还他妈是亏本买卖!
“操。”
陈默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低声骂了一句。
“那个……陈默。”李三看着他难看的脸色,试探着开口,“你的伤,必须回城里治。黑市有专门给猎人治伤的黑诊所,比大医院便宜,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医生也黑,没准会给你用假药,或者给你麻醉顺手把你腰子噶了。”
“……”
陈默感觉自己的血压又上来了。
这都什么事!
他现在总算彻底体会到,为什么荒野里的猎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亡命徒。
在这里,钱是命,命也是钱。
为了活下去,就得拿命去换钱。
换来的钱,又得花在治伤和买装备上,好让自己能继续拿命去换钱。
一个完美的死循环。
一个把人活活耗死的绞肉机。
“陈默,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李三忽然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盯着他,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决绝。
“啥?”陈默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决定了!”李三的语气斩钉截铁,“你这么厉害,跟着你,肯定比跟着虎哥那种人强一百倍!我能治疗,我能帮你省下很多药钱!你负责打,我负责奶,我们俩组合,肯定能赚大钱!”
少年热血上头的样子,让陈默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帮你省药钱?
就你这三秒就空蓝的奶量,怕不是还没省下药钱,咱俩就得先凑钱买个双人墓地。
“你跟着我,不怕哪天也被人打断腿?”陈默面无表情地反问。
“不怕!”李三把胸膛拍得邦邦响,“在荒野里,心善被人欺!跟着你,至少不会被自己人捅刀子!你放心,以后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陈默陷入了沉默。
一个d级治疗天赋的辅助。
现在是弱了点,但潜力巨大。
如果能把他培养起来……
“行。”陈默缓缓点头,“不过我得先说好,跟着我,随时都可能把命丢了。”
“我明白!”李三激动得脸都红了。
“还有,你赚的钱,我要抽三成。”陈默冷着脸补充道。
李三一愣,随即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别说三成,五成都行!”
对他来说,能找到一个可靠的队友,比什么都重要。
“那就这么定了。”
陈默那颗因为金钱压力而悬着的心,忽然踏实了一点。
至少,在这残酷的荒野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把地上的钱分成了两堆,自己拿了大头,分给李三两千块。
“拿着,你身上的伤也得治。”
李三这次没有拒绝,郑重地收下了。
两人分食了从虎哥包里找到的干粮和水,稍微恢复了些体力。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左肩的剧痛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让他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我……我再帮你一次。”李三看他难受,咬着牙,再次伸出了手。
微弱的绿光亮起,暖流涌入肩膀,剧痛被暂时压了下去。
但陈默能感觉到,李三已经到了极限,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行了。”陈默制止了他。
再奶下去,这小子怕是要当场晕过去。
“我们得尽快回城。”陈默做出了决定。
必须先回城把伤养好。
钱没了,可以再赚。
命要是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李三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夜色渐深。
荒野中的风声凄厉,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小小的哨站里,两个少年依偎在一起,抵御着外面的寒冷与黑暗。
陈默疲惫到了极点,眼皮重得再也抬不起来,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
“吱嘎——”
一声金属被外力强行摩擦的扭曲声音,从他们刚刚关上的铁门外,清晰地传了进来!
声音很轻。
但在死寂的夜里,却振聋发聩!
陈默和李三的身体,在同一时间,瞬间僵住!
两人猛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瞳孔深处,看到了最原始的惊恐。
外面……
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