铝箔水袋里冰冷的水滑过喉咙，如同久旱逢甘霖，暂时压下了那灼烧般的干渴。林风贪婪地吮吸着，直到最后一滴水流尽，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虚脱般地重新瘫倒。
压缩饼干就在手边，散发着食物最原始的诱惑。他没有立刻去吃，而是强忍着虚弱和饥饿，再次将微弱的能量感知扩展到极限，仔细探查着破洞外的每一寸空间。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投喂食物和水的那个（或那些）存在，似乎已经彻底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能量残留或痕迹。它们就像真正的幽灵，出现得突兀，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猎犬”，也绝非人类。那种晦涩而微弱的能量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非人的特质。
它们是什么？为什么帮助自己？
巨大的疑问盘旋在脑海，但虚弱的身体和咕咕作响的胃袋让他无法深入思考。生存是第一要务。
他撕开压缩饼干的包装，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啃食起来。干燥粗糙的饼渣需要就着嘴里残存的水分才能艰难咽下，但对此刻的他来说，这无异于珍馐美味。食物下肚，一股微弱的热量开始从胃部向四肢百骸扩散，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和力气。
他不敢多吃，只吃了半块饼干，便将剩下的仔细包好藏入怀中。然后，他尝试着运转那几乎枯竭的能量回路，引导着这微不足道的能量，配合着抗生素的药效，一点点修复着左肩可怕的伤口和体内因高烧和透支造成的损伤。
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锈钝的刻刀在骨头上雕刻。但他别无选择。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中缓慢流逝。他不知道自己疗伤了多久，直到伤口处的剧痛终于减弱为持续的钝痛，身体的虚弱感也稍稍缓解，至少不再头晕目眩。
他必须离开这里。这个藏身点已经暴露（尽管对方似乎没有恶意），而且缺乏长期坚守的条件。
他小心翼翼地扒着破洞边缘，向外窥视。
废弃的站台依旧沉浸在惨白而寂静的应急灯光下，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微弱的回音。那个流浪汉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猎犬”出现的迹象。
他的目光投向隧道深处，那个流浪汉之前惊恐万状指着的方向，也是那沉重如心跳般的嗡鸣声最后传来的方向。
危险？还是……唯一的生路？
犹豫只是片刻。退回原来的水路等于自杀，停留在原地则是坐以待毙。前方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去闯一闯。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带着铁锈味的空气，艰难地从破洞中爬出，重新站在这条废弃地铁隧道的主干线上。他换上的干衣服勉强御寒，但依旧单薄。能量手枪握在手中，枪膛里的能量显示只剩下一半左右，必须节省使用。
他选择了向着嗡鸣声传来的方向，也就是隧道更深处走去。
脚步虚浮，踩在腐朽的枕木和碎石子之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尽量放轻脚步，能量感知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是单调的、布满涂鸦和霉斑的混凝土墙壁。应急灯间隔很远，光线昏暗，使得大部分路段都笼罩在令人不安的阴影之中。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坍塌点。大量的碎石和扭曲的金属构件将隧道堵死了大半，只留下一个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狭窄缝隙。坍塌似乎是很久以前发生的，痕迹陈旧。
而在那片坍塌物的下方，林风注意到了一些非自然形成的痕迹——几块碎石被刻意摆成了某种箭头状的标记，指向那个缝隙！标记很新，似乎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是之前那些“东西”留下的？它们在指引方向？
林风的心提了起来，更加警惕。他仔细观察了缝隙后面，能量感知反馈回来的信息依旧模糊，只能感觉到一片空旷，以及那远处传来的、似乎更清晰了一点的沉重嗡鸣声。
没有选择。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缝隙。
缝隙后面，隧道豁然开朗，但景象却截然不同！
这里不再是单调的混凝土结构，而是变成了粗糙开凿的岩洞，仿佛地铁隧道凿穿了一座小山的地下部分。岩壁湿滑，滴着水珠，空气更加阴冷，带着浓厚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微弱的臭氧味？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在岩洞两侧，竟然出现了一些简陋的、依附着岩壁搭建的窝棚！用的材料五花八门：破烂的塑料布、生锈的铁皮、甚至还有巨大的废弃轮胎和断裂的混凝土块。有些窝棚里似乎还闪烁着微弱的、电池供电的小灯的光芒！
这里有人居住？！不止一个！
林风立刻闪身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心脏狂跳。
是流浪汉的聚集地？不像！那些窝棚的搭建方式虽然简陋，却隐隐透着某种奇异的、井然有序的规律，而且分布的位置都巧妙地利用了岩洞的天然结构，易于防守和隐蔽。
就在他观察的时候，一个窝棚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类？至少大体上是。
对方穿着用各种废弃布料拼接而成的衣服，身材矮小瘦削，背有些驼。但他的动作却异常轻盈，脚步落在碎石地上几乎没有声音。最让林风瞳孔收缩的是，在岩洞昏暗的光线下，他隐约看到那个人的眼睛……似乎闪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非反光的、如同某种夜行动物般的幽绿光泽？
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林风，只是走到岩洞中央一处滴水的钟乳石下，用一个破旧的铁罐接水，然后又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窝棚。
林风屏住呼吸，能量感知仔细地扫描着附近。
一个，两个，三个……他至少感知到了七八个类似的生命气息，都隐藏在那些窝棚里或岩壁的阴影中。他们的能量波动都带着那种相似的、晦涩而古老的微弱特质，与之前投喂他的“东西”如出一辙！
他们是人类吗？还是某种……长期生活在地下、发生了变异的人类族群？
就在这时，那沉重的、如同巨型心脏搏动般的嗡鸣声再次响起！
咚……咚……
这一次，声音无比清晰，仿佛就在岩洞的深处！伴随着嗡鸣，岩壁似乎都在微微震动，空气中的臭氧味也陡然变得浓郁起来！
而那些窝棚里的居民，似乎对这声音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任何反应。
嗡鸣声的来源，似乎就是这片地下遗民聚居地的核心？
林风正惊疑不定间，忽然，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用的是一种古怪却能被理解的、混合了语言和意念的交流方式：
“外来者……你不该来这里……”
“跟着……光……”
林风猛地一惊，循着那意念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岩洞深处，靠近那沉重嗡鸣声源方向的一块高耸岩石上，不知何时，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比之前看到的居民都要高大一些，身上披着一件用某种暗色金属片和皮革缀成的简陋斗篷。他（或者她）的脸上覆盖着厚厚的阴影，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盏微弱的绿色灯火，在黑暗中静静地凝视着林风。
而在那身影下方的岩壁上，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白色光点悄然亮起，漂浮起来，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开始缓缓地、向着岩洞更深处飞去。
像是在引路。
林风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跟上去？前方可能是未知的陷阱。
不跟？留在这里同样充满变数，而且那些居民似乎已经发现了他。
他看了一眼那悬浮的、等待着的白色光点，又看了一眼岩石上那个沉默的、散发着无形压力的身影。
最终，他咬了咬牙，从岩石后走了出来，跟上了那点飘忽的白色微光。
随着他深入岩洞，两侧的窝棚逐渐减少，人工开凿的痕迹也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完全天然的、巨大而空旷的地下溶洞地貌。那沉重的嗡鸣声越来越响，震得他耳膜发麻，空气中的能量也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带着微微的刺痛感。
白色光点最终停在了一处巨大的、向下倾斜的溶洞入口前，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入口内部，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而那恐怖的嗡鸣声，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磅礴而古老的能量波动，正从那片黑暗的最深处，如同潮汐般阵阵涌来！
林风站在入口处，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某种史前巨兽的喉咙口。
岩石上那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不知何时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绿色的目光依旧沉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进去？还是后退？
林风看着那片深邃的黑暗，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令他都感到心悸和渺小的恐怖能量，最终，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