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之中,四目相对的刹那,仿佛连风雪都凝固了。
林琪眼底那片混沌星空般的深邃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疲惫后强行凝聚的清明,以及一丝几乎化为本能的审视与警惕。她尝试移动手指,却发现身体如同被拆散重组般虚弱无力,连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源自神魂与本源的透支远非肉体伤势可比。
她目光扫过云澜染血的白衣,落在他依旧苍白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手中那枚刚刚结束通讯、微光尚未完全散去的玉符上。无需言语,一种基于顶尖强者和当前处境的直觉让她明白,在她“沉睡”期间,外界定然发生了非同小可的事情,而眼前这个清冷如雪的男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多久?”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自你昏迷,七日。” 云澜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但他并未隐瞒,指尖轻弹,将那枚承载着裴烬传来信息的玉符送到林琪眼前,“十方天阙基地,生变。江狩异变,秦砚重伤,皆与守墓人及归墟直接相关。”
信息流涌入林琪近乎枯竭的识海,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她眉头都未曾皱一下。能量频谱、生命报告、精神力残留印记……冰冷的数据和影像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分析、关联。
江狩心口的诡异烙印,融合了她的白虎之力与影舞者的湮灭气息,状态不稳,却蕴含着某种未知的可能。
秦砚精神力遭受重创,昏迷不醒,残留的归墟污染气息与守墓人手段如出一辙。
双生子通过“镜影”窥探到了母亲苏念与“共生契约”的状态,并引来了能直接借用归墟之力的守墓人高手的反噬。
一条条信息,如同冰冷的锁链,将她昏迷期间发生的碎片串联起来,勾勒出一张庞大而危险的网。网的中心,是“归墟”,是“钥匙”与“容器”,是她林琪,以及所有与她密切相关之人。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沉寂火山下的熔岩,在她虚弱的身体里缓慢流淌。她的人,她划入羽翼之下的存在,接二连三地被触碰、被伤害。
“……知道了。”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谷中混杂着灵机与血腥气的空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掌控,“我的身体,还需要多久才能初步行动?”
她没有问“怎么办”,而是直接询问恢复时间。这是属于持刀人的思维模式,评估自身,制定规则,然后……解决问题。
云澜看着她,清晰地道:“你本源透支过度,十神之力初融未稳,强行行动,有崩溃之危。至少需三日静养,初步稳固。”
“三日……” 林琪低声重复,混沌色的眼眸中规则符文微微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她没有讨价还价,而是将目光投向冰谷之外,那株依旧被地脉之气守护的九窍冰心雪莲。“那株雪莲,能否分株,或者取其部分莲叶、莲子,先行送回基地?”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彻底净化,而是尽快将资源送回,缓解基地危机,尤其是秦砚的伤势。
云澜摇头:“九窍冰心雪莲乃天地灵根,通灵之物,强行分株或取部分,会损其根本灵性,净化效果大减,于你彻底驱除归墟印记不利。需整株炼化,方显神效。”
林琪沉默片刻,不再坚持。利弊权衡,她分得清主次。自身拥有足够的力量,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根本。
“那就等。” 她重新躺回暖玉,闭上双眼,不再浪费一丝一毫的气力。“这三日,有劳护法。”
话语落下,她周身那微弱却本质极高的气息开始内敛,残破的莲种加速旋转,五色原初光泽在体内缓缓流淌,主动汲取着冰谷汇聚的灵气与昆仑道韵,开始了争分夺秒的修复与稳固。她甚至没有过多询问云澜的伤势,因为她清楚,此刻任何的客套与关心都是多余,尽快恢复,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负责。
云澜看着瞬间进入深度入定状态的林琪,眼神微动。她的果决与理智,远超常人。他不再多言,重新盘膝坐下,一边调息恢复,一边将神识警戒范围扩大到极致。
然而,无论是潜心恢复的林琪,还是全力戒备的云澜,都未能察觉到,在林琪意识海最深处,那个潜藏起来的、由归墟印记本源所化的微小黑点,在她初步融合十神之力、气息与规则波动变得独特的此刻,正极其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一丝逸散出的、属于她林琪的“本源气息”。
这丝吸收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性质,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记录”与“同步”的意味。
与此同时,在冰谷之外,数十里处的一片冰裂峡谷深处。
三名之前退走的守墓人高手,正聚集于此。为首者面前悬浮着一面由冰晶打磨而成的粗糙镜面,镜面中波纹荡漾,隐隐映出一个脸上覆盖着石质面具的模糊身影。
“石尊,那守护者与‘钥匙’状态如何?圣莲……” 守墓人首领语气恭敬中带着急切。
镜面中的石面人发出低沉沙哑、非男非女的声音:“钥匙已醒,十神初融,位格将成。圣莲仍在,地脉守护难破。尔等任务变更,暂缓夺取圣莲。”
“变更?” 三名守墓人一愣。
“不错。” 石面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钥匙苏醒,十神归位引动的规则涟漪,已引起‘门扉’另一侧的注意。‘它’需要更清晰的‘坐标’……执行‘蚀心’计划,目标,十方天阙基地,那个与钥匙力量共鸣的‘烙印者’,以及……那双生‘容器’。”
镜面波纹扭曲,传递过来两枚散发着浓郁归墟死寂气息的漆黑符箓,以及一段关于如何利用江狩烙印和双生子共魂特性,引动更大规模归墟侵蚀的恶毒法门。
“记住,要让他们的痛苦与挣扎,成为照亮‘钥匙’最终归途的灯塔。”
镜面破碎,三名守墓人接过符箓,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与残忍,身影融入阴影,朝着昆仑山外而去。
冰谷之内,林琪在争分夺秒地恢复。
冰谷之外,针对她软肋的毒计,已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