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玲珑宫主殿旁,一处专用于演武悟道的宽阔水榭平台。平台以万年玄冰为基,悬浮于静水湖之上,四周水汽氤氲,映照着天光,显得空灵而肃穆。经过一夜“静养”,那“假冒者”的气色果然好了许多,只是眼神深处,似乎比之前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急切?
默王妃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婉关切的模样。她寻了个由头,说是见他气息渐稳,或许可以适当活动筋骨,有助于元神恢复,便将他引到了这处平台。
“清漓,”默状似随意地提起,目光扫过平台边缘那无形无质、却仿佛与整个静水湖呼吸共鸣的水影剑虚影,“你许久未曾练剑了。今日天气尚可,不如活动一下?我也正好久未见你舞剑的风采了。”
她这话,半是试探,半是抛饵。她想看看,这冒牌货费尽心思,甚至不惜冒险去龙渊,其真正的目标,是否与水清漓的剑法有关。
果然,那“假冒者”听到“剑”字,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精光,虽然很快被他用淡漠掩饰过去,但那瞬间的情绪波动,如何能瞒过一直紧密关注着他的默?
“可。”他言简意赅地应道,目光也投向了水影剑的方向,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默心中顿时了然:(果然!是冲着剑法来的!) 她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清漓的剑法,乃是其水系本源与无上剑意融合的极致体现,蕴含天地至理,岂是区区一个靠模仿皮囊的赝品能窥探的?)
不过,她转念一想,既然对方想要,那给他看看又何妨?反正……他也不可能学会。正好,她也可以借此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就当是久违的练习了。而且……
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平台上方某处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那里,是她能清晰感应到的、自家夫君隐匿的位置。(更重要的是,可以练给真正的‘观众’看。)
想到这里,默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那便请水影剑吧。”
她话音落下,并未见那“假冒者”有何动作,平台边缘的水影剑虚影便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仿佛跨越空间般,瞬息出现在默的身前,剑身流转着如梦似幻的蓝色光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水影剑只认水清漓及其认可之人,默的召唤,它自然响应。
那“假冒者”看到水影剑如此“顺从”地出现在默手中,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渴望,更有深深的忌惮。
默却不再看他,她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握住了水影剑的剑柄。在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一股冰凉而亲切的熟悉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与剑灵产生了共鸣。她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一变!
方才的温婉娴静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凌厉、缥缈、却又带着水之柔韧与浩瀚的独特气场。她仿佛与手中的剑,与脚下的静水湖,与这方天地融为了一体。
“看好了。”她清叱一声,身形骤然动了起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又似水银泻地。水影剑在她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时而如涓涓细流,缠绵缱绻;时而如惊涛骇浪,奔涌咆哮;时而如深潭映月,静谧无波;时而又如冰封千里,寒意刺骨。
这正是水清漓亲自传授给她的水系剑法,并非固定的招式,而是一种对水之真意的诠释与运用。每一剑挥出,都牵引着周遭的水灵之气,剑光闪烁间,仿佛有无数水之形态在生灭流转,蕴含着无尽的玄奥。
默全心沉浸其中,她确实将这次演示当成了一次认真的练习。她回想着水清漓教导时的每一个细节,力求将每一分水之真意都展现出来。她的身影在水榭平台上翩跹起舞,剑光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蓝色光网,美得惊心动魄,又危险至极。
起初,那“假冒者”还能勉强跟上默的节奏,眼睛死死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试图记忆、模仿。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额角隐隐有汗珠渗出,显然极为专注。
然而,随着默的剑势越来越快,意境越来越深,他很快就跟不上了。那剑法中蕴含的不仅仅是动作,更是对水系法则的理解,对力量极致的掌控,以及一种独属于水清漓的、孤高而深邃的“剑意”。这种意境的层面的东西,根本不是靠肉眼观察和简单模仿能够掌握的。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专注,逐渐变得迷茫、困惑,最终化为一片茫然和……难以掩饰的挫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理解那些剑招背后深层次的变化与联系,更别提模仿其神韵了。他就像是一个不懂乐理的人,试图记录一首复杂的交响乐,最终只能记住一些支离破碎的音符,完全不得要领。
而隐匿在虚空中的水清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场中那道如同水之精灵般舞动的身影,冰蓝色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淡漠,而是流露出清晰的赞许之意。
他能看到,默不仅仅是在机械地重复他教过的剑法,更是在其中融入了她自己的理解与灵性。她的剑舞,在遵循水之真意的同时,多了几分属于她自己的灵动与变幻,少了几分他固有的孤冷,却同样威力非凡,别具一格。这说明,她对这套剑法的领悟,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层次,不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有了自己的“道”。
一道清晰而温和的意念,如同温暖的溪流,悄无声息地传入默的心湖深处,直接响彻她的神魂:
(做得很好。剑法领悟,已得精髓。)
这简短的夸赞,如同最甘甜的蜜糖,瞬间浸润了默的心田。她舞剑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甚至因为这份来自夫君的肯定而变得更加流畅自如,剑意愈发圆融饱满。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与自豪感在她心中荡漾开来,比任何言语的鼓励都更让她振奋。
她知道,她这场“表演”,真正的观众,给出了最高的评价。
一套剑法演练完毕,默收势而立,水影剑发出一声愉悦的轻鸣,化作流光消失不见。她气息平稳,脸颊因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红晕,更显娇艳动人。她转头看向那呆立原地、一脸挫败的“假冒者”,故作关切地问道:
“清漓,你觉得如何?可还顺畅?若有不适,定要告诉我。”
那“假冒者”回过神来,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失落,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尚可。”
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根本看不懂,学不会?那岂不是自打嘴巴?
默心中冷笑,也不再追问,只是笑道:“那就好。看来适当活动确实有益。我们回去吧,你还需静养。”
她成功地用一场对方根本“无福消受”的剑舞,既满足(或者说,更加刺激了)了冒牌货的贪念,又趁机在夫君面前展示了自己的进步,还进一步巩固了“伤患需静养”的设定,可谓一箭三雕。
扶着那心神恍惚的“假冒者”离开平台时,默的心情无比舒畅。这场真假水王的博弈,她似乎……越来越享受其中了。尤其是,当最忠实的观众和裁判,始终在她身边,给予她无声的支持与肯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