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天穹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信仰崩塌后的硝烟味,以及那枚悬浮在默王妃掌心、散发着幽暗毁灭光芒的“慕天令”所带来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威压。
颜爵司仪瘫软在宝座上,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眼神涣散,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石都在他眼前轰然碎裂。灵犀令竟然是慕天令?!这消息对他这位以灵犀阁为傲、以司仪身份为荣的艺术之灵来说,打击是毁灭性的。他毕生守护的信念,顷刻间化为了最恶毒的讽刺。
庞尊周身雷光紊乱,白光莹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脸色煞白。冰璃雪僵立在原地,清冷的容颜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裂痕。时希手中的怀表光芒黯淡,指针疯狂颤抖,仿佛时间本身都因这真相而陷入了混乱。黎灰黑袍下的阴影剧烈翻滚,单片眼镜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与惊骇。花翎和艾珍相拥颤抖,如同风中残烛。
角落里倒立的星尘,早已忘记了抄书,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枚慕天令,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这下彻底捅破天了!乐公主居然连这个都告诉她了?!默儿这小祖宗是真要把灵犀阁的老底都掀个底朝天啊!’
高台之上,世王周身的气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毁灭的意志几乎要化为实质。水清漓依旧静默,但揽着默的手臂,却收紧了几分,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万年不化的寒冰,亦是深不见底的漩涡。
然而,制造了这一切混乱与绝望的默王妃,却仿佛浑然不觉。她轻轻把玩着掌心那枚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慕天令,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愧疚或沉重,反而露出了一种“真相大白”的轻松表情,甚至带着点……“物归原主”的理直气壮。
她抬起那双清澈见底的狐狸眼,目光扫过全场失魂落魄的众仙,最后落在了那座矗立在万象天穹殿最深处、由历代阁主力量凝聚而成的石像室方向。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更加意味深长、也更加残酷的笑容。
“哦,对了,” 她用一种仿佛刚刚想起什么、顺便一提的随意口吻,轻飘飘地继续说道,每一个字却都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众仙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神:
“还有一个小小的秘密,我觉得也应该让你们知道一下。”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石像室的方向,语气天真又残忍:
“就是那边石像室里的那些……嗯,你们一直称之为‘阁主石像’的东西。”
众仙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更加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的脊椎!
石像室!那里供奉着灵犀阁历代阁主的力量投影石像,是灵犀阁传承与荣耀的象征!
默想说什么?!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注视下,默眨了眨她那无辜的大眼睛,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颠覆认知的话语:
“那些石像啊,其实最初……根本不是什么‘阁主石像’哦。”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享受着这种揭开历史伤疤的快感。
“它们最初的模样,是……”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了那个让所有阁主血液几乎冻结的词语:
“……法、相、石、像。”
法相石像?!
慕天阁十法相的石像?!
“换句话说,” 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令人心寒,“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灵犀阁,这个号称维持平衡、守护和平的地方……”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凌厉:
“它最初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灵犀阁!而是——幕、天、阁!”
“幕天阁”三个字,如同最终的审判,轰然落下!
“是后来的初代阁主们,也就是乐音姐姐他们那一批人,发现了这个地方,然后……鸠、占、鹊、巢!”
“他们利用了幕天阁遗留的法则和力量根基,改头换面,才有了后来的灵犀阁!”
默摊了摊手,做出一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无辜表情:
“所以呢,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入侵或者破坏……”
她的语气变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一丝“拿回自家东西”的傲娇:
“我们只不过是在拨乱反正!是拿回了原本就属于我们幕天阁的东西罢了!这叫物归原主,懂吗?”
最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歪着头,用一副“你们怎么这么笨”的眼神看着众仙,抛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能佐证她这番话的证据:
“不然的话,你们以为……”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世王、水清漓,以及角落里的星尘。
“……为什么我们幕天阁的法相们,可以这么轻松地、来去自如地进出你们灵犀阁的核心禁地啊?”
“这里的空间壁垒,对我们来说,就跟回自己家一样顺畅呢!”
“你们品,你们细品。”
说完这番话,默便不再言语,只是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慕天令,笑眯眯地看着全场石化、仿佛连思维都被冻结的众位阁主。
静。
死一样的寂静。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都要绝望的寂静。
灵犀阁是幕天阁?
阁主石像是法相石像?
初代阁主是鸠占鹊巢?
法相们来去自如是因为这里本就是他们的家?
这一连串的真相,如同连环重锤,将灵犀阁万年来的历史、荣耀、存在的合法性,砸得粉碎!砸得连渣都不剩!
颜爵司仪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头一歪,彻底晕死了过去。这一次,是信念彻底崩塌带来的神魂重创。
庞尊踉跄后退,雷光彻底熄灭。冰璃雪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时希闭上眼,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沧桑。黎灰黑袍下的阴影停止了翻滚,仿佛连暗物质都因这真相而凝固了。花翎和艾珍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真相,竟然如此残酷。
他们一直守护的,竟然是一个建立在别人家园废墟上的、自欺欺人的幻影。
而默王妃,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却手持着真正的“房契”(慕天令),站在真正的主人(世王)身边,微笑着,将这场持续了万年的“鸠占鹊巢”的戏码,彻底揭穿。
灵犀阁,从这一刻起,名存实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