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仿佛全身骨骼都被拆散重组的虚弱与疼痛。林玄在失去意识的边缘挣扎着,最终被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抛出了空间通道,重重地摔落在坚实而湿润的地面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透过破碎的青袍传来,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撕裂般的痛楚,口中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透过朦胧水汽看到的、一片幽深而静谧的墨绿色天空。没有熟悉的日月星辰,只有如同极光般缓缓流淌的、深浅不一的绿色光带,将天地映照得一片诡异而瑰丽。
他正躺在一片布满湿滑青苔的巨石之间,周围是高大得超乎想象的、枝干扭曲如同鬼爪的紫色怪树,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烂的腥甜与一种极其浓郁、却又带着强烈排外性的生命灵气。
这里……就是翡翠星云?青霖界?
他强撑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异常困难。内视己身,情况糟糕到了极点。经脉寸寸断裂,如同干涸龟裂的河床;丹田内的混沌空间黯淡无光,几乎停止了旋转;原本金丹期的修为,此刻跌落到了可怜的筑基初期,而且境界极其不稳,仿佛风中残烛。神魂也受创极重,太阴魂力近乎枯竭,神识只能勉强离体数丈。
星门跳跃的后遗症,远比想象的更严重。若非混沌道体在最后关头本能地护住了他一丝本源,他恐怕早已在空间乱流中化为飞灰。
“咳咳……”他又咳出一口淤血,心中一片冰冷。这等重伤,若在平时,没有数年苦功和大量天材地宝绝难恢复。而在这完全陌生、敌友未知的环境,虚弱便意味着死亡。
他尝试运转《九幽噬星诀》,功法刚一运行,断裂的经脉便传来钻心的剧痛,外界那浓郁的生命灵气非但无法吸纳,反而带着一种强烈的排斥与侵蚀性,让他气血翻涌,伤势似乎有加重的趋势。
“此界灵气……有主?或者说,排斥外来体系?”林玄立刻停止了徒劳的尝试,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这个世界的法则,似乎与东域和葬神渊都截然不同。
他又尝试沟通【开拓者基础单元】晶片,晶片依旧在识海中沉浮,但回应微弱,似乎也因能量过度消耗而陷入了某种休眠。星穹之钥静静躺在他身边,光芒内敛,暂时失去了指引。
孤立无援,重伤濒死,身处绝境。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他丹田内那沉寂的混沌空间,忽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并非主动运转,而是一种……共鸣?
一股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青色灵气,不知从何处渗透而来,绕开了他破损的经脉,直接融入了那黯淡的混沌空间之中!这缕灵气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能量都不同,充满了勃勃生机与一种独特的“木”属性法则韵味,但却并非他认知中的乙木精华,更加古老、更加本源。
混沌空间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沙漠,贪婪地吸收着这一缕细微的灵气,旋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丝,虽然微不足道,却让林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和感!
“混沌道体……能与这片天地的本源灵气共鸣?”林玄心中猛地升起一丝希望!这意味着,他或许能找到在此地恢复甚至修炼的方法!
他立刻集中全部心神,不再试图引导外界那排斥他的主流生命灵气,而是全力催动混沌道体那微弱的共鸣之力,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捕手,捕捉着空气中那极其稀薄、却与混沌空间无比契合的青色本源灵气。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一个时辰过去,也未必能吸纳到一丝。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丝,却在缓慢而坚定地滋养着他近乎崩溃的肉身与混沌空间,效果远胜他之前尝试吸纳的排斥性灵气。
这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当务之急,是恢复一点行动能力,并弄清楚周围的环境。
他停止了吸纳,开始尝试移动。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剧痛,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一点点地、艰难地从巨石堆中爬了出来,靠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巨石背面,暂时避开了那令人不适的湿气。
他喘息着,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谷地,植被茂密而怪异,许多植物他都从未见过。空气中除了那浓郁的生命灵气和稀薄的青色本源灵气外,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不是他的血。这血腥味很淡,带着一股腥臊气,似乎来自某种野兽。
危险!
林玄心中一紧,强打起精神,将微弱的神识如同蛛网般尽可能向外延伸,同时全力收敛自身气息。
片刻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低沉的兽吼,从不远处的密林中传来。透过怪树的缝隙,林玄看到几头形似野狼、却通体覆盖着墨绿色鳞甲、眼冒幽光的妖兽,正在撕扯着一具不知名生物的残骸。它们的实力……大概在筑基中期左右。
若是全盛时期,他弹指可灭。但现在,任何一头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他屏住呼吸,将混沌道体的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那几头绿鳞妖狼似乎并未发现他,饱餐一顿后,便叼着剩余的残骸,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玄松了口气,背后已被冷汗浸湿。刚才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更安全的藏身之所。
他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点力气,然后扶着岩石,艰难地站起身。他选定了一个与妖狼离去相反、地势似乎更高的方向,一步一挪地,开始了在这陌生世界的跋涉。
沿途,他看到了更多奇异的景象:会发光的蘑菇群落,流淌着银色液体的溪流,以及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异矿石。他都谨慎地避开,不敢轻易触碰。
他依靠着对那稀薄青色本源灵气的微弱感应,以及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前行。混沌道体似乎在本能地指引他,前往一个能让它更好“呼吸”的地方。
数个时辰后,在他几乎再次力竭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被浓密藤蔓遮掩的山洞。洞口狭小,位置隐蔽,而且,从这里感应到的青色本源灵气,似乎比外面要稍微浓郁一丝。
就是这里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拨开藤蔓,钻入洞中。洞内不大,但干燥通风,没有什么野兽栖息的气味。
他立刻在洞口布置了几个简单的警示和隐匿的小禁制(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这种程度),然后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在他意识彻底沉沦之前,唯一能感受到的,是丹田内混沌空间那如同心脏般微弱而持续的搏动,以及从洞窟深处丝丝缕缕渗透而来的、让他感到些许安心的青色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带着好奇的触碰,将林玄从昏迷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体内残存的力量瞬间凝聚,警惕地望向触碰来源——
只见一只巴掌大小、通体覆盖着细密青色鳞片、形似小貂、却长着一对晶莹剔透翅膀的奇异小兽,正蹲在他不远处,歪着脑袋,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小兽身上,散发着与那青色本源灵气同源、却更加精纯柔和的气息。
它见林玄醒来,似乎吓了一跳,扑棱着翅膀后退了几步,但并没有立刻逃走,依旧好奇地看着他。
林玄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从这小兽身上没有感受到恶意,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或许是因为它身上的气息与混沌道体共鸣的缘故。
他尝试着,缓缓地,再次运转起混沌道体那微弱的共鸣之力。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色灵气,从洞窟深处飘来,融入他的身体。
那只青色小兽见状,碧绿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如同风铃般的轻鸣,竟然主动靠近了几步,蹲坐在那里,仿佛在……为他护法?
林玄看着这充满灵性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在这完全陌生的青霖界,重伤濒死的他,遇到的第一个“生灵”,竟是这样一个充满善意的小东西。
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他活下来了,并且,看到了一丝复苏的曙光。
他的征程,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