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暖房里,空气像凝住了,连香薰的热气都带着股紧张,在玻璃上凝成了水珠。
明玉裹着银狐斗篷,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冷,像块冰投入热水,激起圈圈涟漪。是胤禛,他就在门口,目光沉沉的,像要看穿她。
“四贝勒吉祥。”她的声音很轻,垂着眼帘,不敢看他。小腹深处传来阵细微的酸胀,是那天被他龙气所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像个提醒。
胤禛没说话,目光扫过暖房,最后落在那几盆莲花上。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叶片上,泛着层金光,尤其是那株新抽的幼莲,叶缘的淡金像撒了碎金。
“这些莲,”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养得不错。”
明玉的心跳快了些,他注意到莲了。那些莲是她用灵泉的水养的,带着她的气,他肯定能感觉到。
就在这时,陈嬷嬷捧着锦盒走进来,看到胤禛,眼里闪过丝惊,却依旧镇定:“奴婢陈氏,奉德妃娘娘懿旨,给格格送些养身的东西。”
她打开锦盒,取出个寒玉小匣:“这是金丝雪莲的种子,娘娘说性温而韧,最是养心。”又拿出本佛经,“这是娘娘亲笔抄的《地藏经》,让格格心烦时念念。”
最后,她转向胤禛,屈膝行礼,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娘娘还有句话让奴婢带给贝勒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然,过刚易折。请贝勒爷好自为之,若再因己身之故累及无辜,娘娘纵是拼了妃位,也要在佛祖面前为贝勒爷讨个说法。”
暖房里的空气更冷了,像结了冰。
胤禛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他盯着陈嬷嬷,眼神像结了冰的湖,深不见底。
德妃这是在警告他,用明玉的事敲打他。他能感觉到,手腕内侧的龙纹传来股热,像在呼应他的怒。可那热里还混着点别的,是从线的另一头传来的——弱,像风中的蛛丝,还有点…怕。
是明玉,她在怕,怕他发火,怕那龙气再伤着她。
“本王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转向明玉,“格格身子不适,就该好生休养,少思多虑。”
这话像在关心,又像在提醒她安分。
明玉的头垂得更低:“谢贝勒爷关心。”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怒散了些,像退潮的海,却还是冷,带着探究,像在看她养的莲。
陈嬷嬷把东西放下,又说了几句调养的话,便识趣地退了。暖房里只剩下明玉和胤禛,空气里飘着莲花的清香,还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这莲,”胤禛的目光落在那株幼莲上,“用什么养的?”
明玉的心提了起来:“就…井水,加了点肥。”
胤禛没说话,指尖轻轻碰了下叶片。就在他碰到的刹那,幼莲晃了晃,叶缘的淡金更亮了些,像在回应他。
他的手腕内侧传来股温,是灵泉的气,带着明玉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像她的人。
“确实不错。”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好坏,“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他转身就走,玄色披风扫过门槛,带起阵风,吹得暖房的珠帘叮当作响。
明玉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线的冷意远了,才松了口气,手心里全是汗。
永和宫的暖阁里,德妃正看着窗外的夕阳,手里转着那枚羊脂白玉环。
“娘娘,陈嬷嬷回来了,说四贝勒没发作,就是脸色不太好。”崔嬷嬷的声音很轻。
德妃笑了,眼里闪过丝锐:“他不敢。玉儿是本宫护着的,他要是再敢乱来,本宫就真去佛祖面前念叨念叨,看他担不担得起。”
她拿起那串断了线的佛珠,重新穿好:“金丝雪莲的种子,能安神定魂,正好克一克他那暴躁的龙气。《地藏经》也不是白给的,是让玉儿静心,也是让某些人听听,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崔嬷嬷点点头:“娘娘深谋远虑。”
德妃摇摇头:“路还长着呢。玉儿这孩子,命里带了贵气,也带了劫数,能不能闯过去,还得看她自己。”
富察府的暖房里,明玉捧着那个寒玉小匣,里面的金丝雪莲种子像颗小石子,沉甸甸的。她能感觉到,种子里带着股温温的气,像德妃的关怀,也像道护身符。
她把种子埋进土里,浇了点灵泉的水。水刚碰到土,种子就动了下,像要发芽。
“好好长。”明玉小声说,指尖拂过土壤。
识海深处,灵泉的雾气更浓了些,像层薄纱,裹着那口泉眼。她知道,自己在慢慢好起来,像这暖房里的莲,总有一天能亭亭玉立,不怕那风雨。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暖房的玻璃上,像层银霜。明玉看着那株幼莲,叶缘的淡金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静,像无风的湖,却带着点…守。他没走远,就在府外,像座沉默的山。
这守护,是真的关心,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看管?
明玉不知道。她只知道,手里的金丝雪莲发了芽,灵泉的雾越来越浓,这就够了。
夜还长,暖房里的莲在悄悄生长,像个秘密,藏着无数的可能。而那道连接着两人的线,在月光里轻轻晃着,像根弦,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奏响的,会是和,还是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