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赤焰军人数几乎倍于燕赵,前队刚被撕开缺口,后队立刻填上;
城头弓箭手更不断转移箭垛,集中攒射李存孝所在的中军。
箭矢密集得在空中相撞,叮当坠地。
燕赵攻势被硬生压住,每前进一步,都要留下一排尸体。
李存孝怒吼,长戟舞得风车般密不透风。
周身三尺箭矢落地成圈,却仍有冷箭穿过缝隙,在他左肩撕开一道血口。
鲜血染透玄甲,他却连眉头都不皱,反而借势反手一戟,将偷袭的敌骑劈成两段,回身高呼:
“燕赵——死战!”
“死战!”
回应声震天动地,重甲步卒齐刷刷挺盾。
刀背敲击盾面,“砰砰”巨响如闷雷滚过,竟硬生生顶着箭雨又推进三丈。
妇好银枪挑飞一面敌旗,枪缨已被血染得发紫,她回首厉喝:
“弩手——仰射城头!”
中军弩队半蹲,强弩仰角四十五,黑羽箭雨反向扑向城墙。
垛口后顿时传来连串惨叫,几名敌兵翻滚坠下,砸进己方阵列,引起一阵混乱。
然而更多的赤焰军仍从镇内涌出,像无穷无尽的潮水;
城墙上的弓箭也再次覆盖,燕赵前锋每推进一步,脚下都踩着敌我双方的鲜血与泥水。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火光在城头燃起,照得战场半边赤红。
李存孝长戟指天,血顺腕流入戟杆。
他却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
“再坚持一刻——等秦良玉合围!”
战场中央,两股铁流仍在绞杀,刀光与长矛交错,火星与血花同溅。
优势像天平,稍稍倾向燕赵,却又被人数更众的赤焰军硬掰回去;
胜负的天平指针,仍在血与火中微微摇晃,迟迟不肯落定。
落日余晖尚未褪尽,许褚已一马当先踏入北边第一座村庄。
重骑未至,铁蹄声先如闷雷滚地,守军远远望见那抹玄甲与巨斧的剪影,便已肝胆俱裂。
三座村垒,兵力总计不足三百。
仓促集结的丁壮甚至连皮甲都不全,面对重骑冲锋,宛如纸墙迎浪。
许褚懒得废话,巨斧一摆,前锋五十骑呈楔阵撞入。
木栅瞬间崩碎,守军四散奔逃,未及还手便已跪地请降。
不到两个时辰,北三村尽数易帜。
降卒被缴械后集中看管,粮仓、井台、马厩贴上燕赵封条。
重骑拨转马头,尘土飞扬中向中心镇徐徐逼近。
铁甲映着残阳,像一条游动的黑鳞巨蟒。
而南边的夜幕方才降临,秦良玉的轻骑已化作银白色的闪电。
她深知兵贵神速,命兵卒卸去多余辎重。
只携三日干粮与箭壶,人衔枚、马裹蹄,沿着河岸浅滩疾驰。
南三村守军本就兵力薄弱,又分散于田陌与芦荡。
闻得马蹄声起,仓促举火示警,却被轻骑一轮骑射压制。
秦良玉亲率前锋,红缨枪挑破拒马。
银甲女兵如流萤掠空,刀光一闪即没,血珠尚未来得及溅落,骑兵已绝尘而去。
第三座村庄的守军刚集结完毕,便见村口火把摇曳。
燕赵旗帜已高高插在井台之上,而远处尘土飞扬,轻骑踪影全无——
他们竟已连夜绕行,比许褚的重骑更早一步,抵达中心镇东侧的高岗。
岗上夜风猎猎,秦良玉勒马而立,银甲被月光洗得发亮。
她抬手,兵卒们迅速下马,以灌木与黄土为掩,钉下马桩,设下简易拒马。
火把被压低,只余几点暗红,像潜伏的兽瞳。
轻骑们席地而坐,取出干粮与清水,马嚼夜草,人无声息。
秦良玉望向三里外灯火阑珊的中心镇,唇角微扬,指尖轻抚枪缨:
“北有黑虎,南有银雁,镇中残敌,今夜休想安眠。”
她回首,低喝一声,
“哨骑四出,监视镇门动静,一有异动,飞马报我!”
夜色深沉,南北两道铁流悄然合围。
中心镇像一只被巨钳钳住的困兽,灯火摇曳,风声鹤唳。
镇署正堂灯火摇曳,雨点砸在瓦面,像无数细小的鼓槌。
灰狼男爵来回踱步,披风甩得呼呼作响,猛地回身,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乱跳:
“赤焰军!你拿采菊大人的令旗入我逐南,我只供粮草、不供命!
如今倒好,把燕赵铁骑引到家门口——你不是混蛋是什么!”
黑猫男爵端坐侧首,手按剑柄,绿眸在灯火里缩成细线,同样死死盯住赤焰军将军。
那将军面色青白,肩甲雨水未干,张了张嘴,终究低头沉默——败军之将,何来自辩?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恰在此时,一名校尉冒雨冲入,靴底带泥,扑通跪地:
“将军——大事不好!
探子来报,逐南周边六村,一夕尽陷,燕赵旗帜遍地!”
“什么?!”
灰狼与黑猫同时脱口,声线惊怒交织,回荡在堂内。
校尉伏地,颤声复诵:
“六村已失,敌军南北合围,距镇不足三里!”
灰狼男爵踉跄半步,一把抓住黑猫肩甲,指节发白:
“老猫,再迟疑便是瓮中之鳖!
我领东翼残兵突围,连夜赶往采菊城求援!”
黑猫男爵深吸一口气,压下惊惧,眸光转冷:
“你去!带三百轻骑,走东河浅滩,绕开岗哨。
我守镇中,拖住燕赵脚步——等你援兵回师,里应外合,尚有生机。”
“你孤军守此,撑得住?”
灰狼声音发颤。
黑猫咧嘴,露出虎牙,在灯火下森白吓人:
“镇在人在,镇亡……我也要啃下他们一块肉!”
两爵对视一眼,同时抬拳,重重互击甲胄——
金属脆响,像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血战,敲响了第一声丧钟。
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东方天际只露出一抹鱼肚白。
逐南镇内却已是一片骚动。
六村尽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在街巷、营房、哨楼之间飞窜。
赤焰军士兵本就因连日败退而士气低迷,此刻更如被捅了窝的马蜂。
甲胄歪斜、旗帜倾倒,有人茫然四顾,有人低声咒骂,甚至还有人偷偷收拾行囊,准备趁夜溜走。
镇署前的空地上,几名校尉厉声呵斥,试图整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