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欣意正看着自家二哥和江听芙说话。
冷不丁的，一个黑影靠近。
她抬头，顿时吓得一颤：“裴、裴总……”
听到她的声音，季言锡和江听芙同时回头看去。
男人一身严谨肃穆的黑西装，连领带扣都散发着冰冷入骨的气息，居高临下，看不出一丝起伏的情绪。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总，大概是来应酬吃饭的。
那双漆黑的眼眸缓慢掀起，含着几分醉意的湿沉，比窗外的夜色更浓稠，越过所有人，唯独把一人拉进漩涡里。
季言锡向他问好，裴青序直接无视了。
连往日里应付表面功夫的虚假礼仪都懒得维持。
径直走到江听芙面前，薄唇牵动：“在这吃饭？跟谁？”
明摆着的事，他非要从她嘴里听个答案。
他一靠近，江听芙就闻到了醉人的酒气，沉沉的黑影包裹住她的身躯，仿佛要将她的影子也一并占有。
江听芙只当他喝醉了：“跟小季总和季副总吃饭。”
裴青序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转身对着几个总微微颔首：“诸位先行一步，我还有些事。”
几人收回好奇探究的目光，识趣地告别，走进电梯。
裴青序目送的视线抽回，不着痕迹地落到季言锡身上：“小季总怎么有空和员工用餐？”
还是和这一个员工。
吃完还打包让带回去。
一句像是不经意的寒暄，却让季言锡头皮发麻。
他撑着笑，如实解释了一番今天的事。
“……所以这顿饭算是答谢，也算是补偿一下江小姐在季氏受的委屈了。”
裴青序听下来。
只听进了“受委屈”三个字。
他转身，眉心蹙起，那股心底的不悦层层叠加，语气却比和旁人说话时要温和许多：“受委屈了为什么没跟我说？”
江听芙眼神古怪地看了他眼，垂头欲言又止：“……又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那是发生在她请假之前的事。
她之前跟裴青序的关系有好到受了委屈会跟他诉说的地步吗？
当然没有。
她觉得现在也没有……吧。
裴青序显然对她这个回答不满意，薄唇抿成直线，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季言锡开口解围：“裴总放心，这件事季氏会处理好的，涉事员工全部辞退，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在江小姐身上。”
裴青序静静听着，没有做出回应，反倒是问：“袋子里的是什么？”
季言锡一愣，反应过来：“是甜品。”
裴青序扫了眼袋子：“这家的甜品甜度很高，除了冰淇淋，她应该都不会爱吃。”
顿了须臾，他又补充：“还有西餐，她也不爱吃。”
三人静默。
季言锡看袋子。
季欣意看江听芙。
江听芙看裴青序。
他怎么比她自己还了解她自己。
男人挑剔的语气显然让请客的季言锡有些下不来台。
“这不是给我吃的，”江听芙扬了扬袋子，跟他解释，“这是小季总叫我拿给爷爷吃的。”
裴青序顺手从她手里接过袋子，自然而然地牵上那只手。
一副毫不客气的口吻：“那就替爷爷多谢小季总了，时候不早，我跟芙芙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
他像是耐心告罄，牵着人就要走。
江听芙匆匆跟季欣意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被他拉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
外头两人还听见她碎碎念的声音：“你替我爷爷谢什么？那是我爷爷，又不是你爷爷……”
“……”
明明可以一起进电梯走的。
但男人似乎不想跟他们同道。
季欣意看了半晌，幽幽开口：“二哥，你刚刚是不是觉得江听芙很漂亮？”
“是……诶不对，”季言锡舌头一个大刹车，差点呲出火星，“小妹，你能不能别老是胡说了？”
真让人头大。
季欣意十分认真地盯着他：“二哥，觉得江听芙漂亮是人之常情，但你可千万别对她有什么心思啊。”
季言锡不想搭理她。
去摁了电梯。
他能有什么心思？
这人都走了空气里还留着醋味，他敢有什么心思？
－
停车场。
高旭在车旁站着。
望着不远处的自家总裁上了另一辆车的副驾。
江听芙斜了眼自动跟上车的男人：“你不会想让我送你回家吧？”
裴青序答非所问：“不回。”
密闭的车间，醇厚的酒香气弥散得更肆意，带着他独特的荷尔蒙气息，将江听芙整个人团团围住。
江听芙无奈看着他：“那你要干什么。”
裴青序靠在座椅上，扯了扯领带，揉着眉间的酸胀：“陪我醒醒酒，好吗？芙芙。”
他疲惫的神色显而易见，江听芙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八点四十分。
还早。
她开出停车场，高旭也开车远远跟了上去。
高楼的霓虹灯映在江面，水波粼粼。
江听芙不知道去哪，索性把车停在了江边。
车窗降下一条缝隙，津凉的江风顿时挤进，稀释了车里的气温和酒精。
裴青序偏着头，睁开眼就是她那双亮得让人惊叹的双眸。
她刚刚笑的时候眼睛也是这么亮。
但现在跟他在一起又不笑了。
“芙芙，”裴青序指尖突然覆上她的脸颊，用指背摩挲了几下，“对我笑一笑。”
江听芙一顿，眉头顿时皱起。
笑一笑？
她是狗吗？上来就给他笑一个。
那只手被拍开，江听芙撅着嘴嘟囔：“莫名其妙，要笑你自己笑，喏，这有镜子。”
她把副驾驶的镜子拉出。
光洁的镜面里，男人的脸色比涌进的江风还要冷，厚厚地覆着一层冰霜。
刚刚应酬席间，裴青序喝了不少。
此刻醉意上头，连带着她离开御景湾后的戒断感，翻天覆地地袭来。
“啪嗒”一声。
安全带解开，裴青序侧身去拉车门。
车门一开，呼呼的夜风吹乱发丝，出去就是护栏，护栏下就是江水。
江听芙凌乱了片刻，看见他阴沉的侧脸，想也没想，半个身子扑到了副驾驶，一把拽住了裴青序衬衫的后领。
语气万分惊恐：“你、你不会要去跳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