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灾区核心。
方静和何春慧已经精疲力竭,几乎是被其他救援队员强行架着拖离了搜救区域。她
们的双手伤痕累累,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回到临时搭建的休息点,两人瘫坐在地上,连喝水的力气都没有。
“李哲呢?”方静忽然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方静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个一直沉默跟在她们身后的身影不见了。
她望向之前那辆黑色越野车始终停驻的前哨路口,那里空空荡荡。
只留下几道深深的车辙印,迅速被新的泥水填满。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
“他……是不是被那些人强行带走了?”何春慧声音干涩。
毕竟,李哲的身份特殊,监视他的人一直在。
方静疲惫地闭上眼:“可能去其他地方搜救了吧?不过他走了也好。”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毕竟他本来……也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她们没有精力去深究李哲的去向。
无论是被带走还是自己逃离,在她们看来,都只是这残酷现实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她们的心,早已被林知意失踪的巨大悲痛填满,再无暇他顾。
而此时,灾区外围管制线,陈晚风正与值守人员僵持。
无论他如何说明,非专业救援人员一律不得进入。
陈晚风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暴躁,立刻拿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王叔叔,是我,陈晚风。”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我现在在灾区外围,你能帮我进去吗?对,我要参加救援。”
电话那头的王越沉吟了半晌:“行,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后不久,关卡放行。
陈晚风几乎是踩死了油门,改装越野车冲过泥泞,直扑救援指挥部所在地。
车还未停稳,陈晚风就跳了下来,甚至来不及关门。
他几个箭步冲上前,抓住一个刚好从指挥帐篷里出来的工作人员:“林知意呢?砺剑基地抽调过来的林知意在哪里?她在哪个区域救援?”
工作人员被这个眼神骇人的青年吓了一跳,待听清问题后,脸上立刻露出了同情和沉重之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开口:“你说的林知意……她……她在今天的二次滑坡中被泥石流卷走了,目前……目前还在搜寻中……”
“卷走了”
陈晚风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
他踉跄一步,抓住对方胳膊的手青筋暴起,声音干涩地从喉咙里挤出来,颤抖着:“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我不信!”陈晚风像是被点燃的炸药,猛地咆哮起来,“你们是不是收到了错误的报告?!不可能!”
这声嘶吼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不远处,正互相搀扶着走来的方静和何春慧也听到了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循声望去,看到是状若疯魔的陈晚风,两人心头一紧,立刻跑了过来。
工作人员被他吓得挣脱开手,连连摇头,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陈晚风!”方静抢先一步,叫住了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冲向危险区域的他。
她看到陈晚风眼中那毁天灭地般的痛苦,自己的鼻子也猛地一酸,却强忍着:“知意肯定没事的,我们再去找!”
陈晚风抬起通红的眼睛扫了一眼方静和何春慧,猛地转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片死寂的泥沼。
却被方静和何春慧死死拉住。
“你这个样子不行!”一直谨小慎微,鲜少有大情绪的何春慧也爆发出怒火,“你现在冲进去是想救人还是想给我们添乱,让我们再分心去找你?现在,立刻,去换上专业的救援装备!”
陈晚风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明,立马头也不回地去了放装备的帐篷。
他不能乱,如果他乱了,谁去找她?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他必须保持清醒!
“装备在哪?”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决绝。
“那边帐篷!”方静立刻指了个方向。
陈晚风二话不说,转身,迈着依旧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的步伐,冲向装备点。
接下来的几天,灾区上空笼罩着阴郁的黑云。
搜寻工作昼夜不停,但希望如同指间流沙,一点点消逝。
方静、何春慧和陈晚风,三人几乎成了搜救现场的固定风景。
方静和何春慧凭借专业的救援知识,配合着专业队伍进行地毯式搜索。
她们的眼神从最初的疯狂和绝望,逐渐被一种麻木的疲惫取代。
她们的动作依旧迅速,判断依旧准确,但那份支撑着的“一定能找到”的信念,在日复一日的毫无所获中,被磨损得越来越薄。
两个人会强迫自己吃东西,轮流在临时帐篷里眯一会儿,因为她们知道,倒下去就真的没希望了。
但这希望本身,已然渺茫。
而陈晚风几乎不眠不休,拒绝了所有让他休息的劝告。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被泥浆和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体上。
他不知疲倦地用铁锹挖掘,用双手扒开泥块,对着生命探测仪每一个微小的波动屏息凝神,又在一次次失望后发出困兽般的低吼。
他不怎么吃东西,水也喝得很少,仿佛要靠这自我惩罚般的煎熬,来抵消内心的悔恨与恐惧。
如果他早一点回来,如果他当时没有离开,如果他能跟她一起参加这次活动……
但是这些都是如果,不是现实。
“陈晚风,你必须休息!”方静看着他又一次险些因脱力而摔倒,冲过去扶住他,声音带着哭腔,“你这样下去,没找到知意,你自己就先垮了!”
“你这个样子,知意看到了她会心疼的。”何春慧用力地捏着拳头。
“我不能休息……她一定在等我……”陈晚风推开她,眼神涣散,喃喃自语,又转身投入到无望的挖掘中。
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那片吞噬了林知意的泥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