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速该攻破上京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整个议事厅落针可闻。金国若亡，也速该的兵锋下一步会指向哪里？是西进扫荡残金，还是南下牧马中原？完颜宗望的求和，顿时显得无足轻重！王凌峰猛地看向地图上那片广袤的北方，一个更庞大、更危险的阴影，正以惊人的速度笼罩下来！
镇北将军府内，烛火剧烈跳动，映照着每个人惨白的脸。方才还在商议如何利用金国内斗设局，转眼间，北方那个更恐怖的巨兽，已一脚踹碎了看似稳固的藩篱，将血盆大口对准了中原！
“上京……破了？”种师道苍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一生与辽、金征战，深知都城陷落意味着什么，“也速该……这头草原饿狼，竟凶猛至此？！”
方腊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倾倒：“金国完了！也速该下一个目标，必然是我中原！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
林冲虎目赤红，急道：“盟主！必须立刻停止与完颜宗望的纠缠，火速调兵北上，加固边防，绝不能让蒙古铁骑踏过黄河！”
厅内一片混乱，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也速该的威胁，远非内部矛盾重重的金国可比！那是一个新兴的、充满野心的、战斗力极其恐怖的游牧帝国！
“慌什么！”
王凌峰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他站在巨大的北疆地图前，背影挺拔如松，尽管内心同样翻江倒海，但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慌乱。他知道，此刻自己若乱一分，整个抗金联盟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
“也速该破京，意料之外，亦是情理之中。”王凌峰声音沉静，手指重重地点在已标注为“蒙古占领”的上京位置，“金国腐朽，内斗不休，败亡是迟早的事。也速该此举，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众人：“也速该是猛虎，完颜宗望是饿狼。如今猛虎吞了饿狼的巢穴，饿狼惶惶不可终日，诸位以为，这头饿狼会坐以待毙，还是会……反噬其主，或者，另寻血食？”
朱武眼中精光一闪：“盟主的意思是……完颜宗望？”
“不错！”王凌峰斩钉截铁，“也速该新破上京，需时间消化战果，稳定内部。他下一步，是西征残金，还是南下攻宋，尚在两可之间！但完颜宗望这十几万精锐，如今老家被端，已成无根之萍，前有我坚城，后有也速该追兵，他才是眼下最危险、也最有可能狗急跳墙的困兽！”
一番分析，条理清晰，瞬间将众人从对也速该的恐惧拉回到了眼前的现实。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种彦崇急问。
王凌峰走到地图前，语速快而清晰：“局势剧变，我方略也需调整！三步走！”
“第一，对完颜宗望，变‘剿’为‘逼’，变‘拒’为‘诱’！”他手指点向汴梁城外的金军大营，“立刻通过白沙驿谈判渠道，向完颜宗望透露上京陷落的消息，并暗示也速该有意南下。同时，提高谈判价码，要求其即刻北返抗蒙，我朝可开放部分粮道，允其‘借道’回国，但需交出部分军械马匹作为抵押，并立誓永不南犯！”
“盟主，这是放虎归山啊！”方腊皱眉。
“非也！”王凌峰冷笑，“是驱狼斗虎！完颜宗望归心似箭，必与也速该死磕！两虎相争，无论孰胜孰负，皆可大大消耗蒙古实力，为我争取至少一年以上的备战时间！此乃上策！”
朱武捻须点头：“妙！此乃借力打力，一举两得！只是，完颜宗望会就范吗？”
“他没有选择！”王凌峰笃定道，“困守中原，他必死无疑！北返，尚有一线生机！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第二，对外布局，未雨绸缪！”王凌峰手指向西移动，“林冲兄弟！”
“在！”
“你即刻携带我的手书和重礼，秘密出使西夏！告诉西夏国主，也速该野心勃勃，灭金之后，下一个必是西夏！促其与残金结盟，共抗蒙古，我朝愿提供部分军械粮草，并开放边境贸易！”
“得令！”林冲凛然应诺。联络西夏，是为也速该的西进之路埋下钉子。
“方圣公！”
“在！”
“江南水网纵横，非蒙古铁骑用武之地，乃我朝最后屏障。请圣公速回江南，整合水陆兵马，大造战船，广积粮草，以备万一！同时，加紧与沿海义军、乃至海外番商的联络，开辟新的财源和物资通道！”
“好！本王即刻南下！”方腊深知责任重大。
“种老将军！”王凌峰看向种师道。
“王帅吩咐！”种师道抱拳。
“北疆防务，重中之重！请老将军坐镇中枢，统筹各路兵马，加固从太原到真定一线的所有关隘，深沟高垒，多备火器弩炮，训练山地步兵，我们要让也速该的骑兵，在太行山前碰得头破血流！”
“老夫这把老骨头，就钉在北疆了！”种师道豪气干云。
“第三，对内整肃，铁腕维稳！”王凌峰目光骤然转冷，扫过厅内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崔铭身上，“值此危难之际，内部绝不能乱！凡有动摇军心、通敌卖国、蛊惑南迁者，无论其身份地位，立斩不赦！燕青！”
“在！”燕青身影如鬼魅般出现。
“加派人手，严密监控汴梁内外，尤其是与金、夏乃至蒙古有过来往的官员、商贾！凡有异动，先斩后奏！”
“明白！”
一道道指令，清晰果断，如同战鼓擂响，将恐慌驱散，代之以同仇敌忾的战意。众人凛然领命，心中大定。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王凌峰则亲自修书两封，一封给完颜宗望，陈明利害，施压与诱惑并用；另一封，则是以太后和皇帝名义发布的《告天下臣民书》，直言北疆剧变，号召天下勤王，共御外侮，并将抗金联盟正式改组为“抗蒙保国同盟”，自任盟主，总揽北方军政大权。此举，无疑是在法理和事实上，确立了他作为抵抗运动核心的领导地位。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王凌峰全力部署之际，坏消息接踵而至。
先是西夏方面传来密报，西夏国主对联合抗蒙态度暧昧，似有骑墙观望之意，甚至暗中与蒙古使者有所接触。
接着，江南方腊军后方传来急报，部分原宋朝降官和地主豪强，趁方腊主力北调，借口“抗蒙需举国一致”，开始蠢蠢欲动，质疑方腊的合法性，甚至暗中串联，企图“迎王师（指南宋小朝廷）还朝”。
最令人心惊的是，燕青的“夜枭”发现，汴梁城内，开始流传一些恶毒的谣言，说王凌峰“挟天子以令诸侯”，欲效仿曹操，甚至说他与蒙古暗通款曲，欲引蒙兵入关，清洗异己！这谣言传播极快，显然有组织、有预谋，直指王凌峰的权力核心！
“盟主，这是有人想从内部瓦解我们！”朱武面色凝重，“谣言恶毒，恐动摇根基！”
王凌峰面沉如水，眼中寒光闪烁：“跳梁小丑，终于按捺不住了！也速该的压力，让这些牛鬼蛇神都现了形！好！正好借此机会，清理门户！”
他看向燕青：“查！一查到底！看看是谁在散布谣言，背后又是谁在指使！重点查那些与旧官僚体系联系紧密、又对当前权力格局不满的人！”
“是！”燕青领命而去。
局势波谲云诡，内外交困。但王凌峰的心志却愈发坚定。也速该的威胁，如同一块磨刀石，让他更快地剔除杂质，凝聚核心力量。
数日后，完颜宗望果然如王凌峰所料，在得知上京陷落的确切消息后，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派来密使，基本接受了王凌峰的条件，同意率军北返，但要求宋方提供十万石粮草作为“借道”费用。王凌峰爽快答应，但要求其先交出部分重型攻城器械和五千匹战马作为诚意。双方在尔虞我诈中，达成了脆弱的临时协议。
与此同时，林冲成功说服了西夏边境一员悍将，使其同意在边境陈兵，对蒙古形成一定威慑。方腊也以铁腕手段镇压了江南的后方骚动，暂时稳定了局势。
然而，就在王凌峰以为可以稍稍喘息，全力应对北方巨变时，一个更惊人的消息，由燕青亲自带来，让王凌峰惊出一身冷汗！
“盟主，查到了！散布谣言的源头，指向……指向宫中！”
“宫中？”王凌峰瞳孔骤缩。
“是！是太后身边的一名贴身女官，以及……以及几名伺候小皇帝的宦官！他们通过宫外几个看似不起眼的茶馆、书铺，将谣言散播出去！”
太后？皇帝？王凌峰心中巨震！难道……是自己身边最信任、最需要保护的人，出了问题？还是说……宫中早已被渗透得千疮百孔？
“还有，”燕青压低声音，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顺藤摸瓜，发现那几个茶馆书铺的背后东家，似乎……似乎与早已‘病故’的前太师蔡京的家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蔡京？！那个在童贯之前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天下的巨奸？他的势力，竟然还未肃清？而且，的手竟然能伸到深宫之中？！
一股寒意，从王凌峰的脊梁骨升起。也速该是明处的猛虎，而这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或许更加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