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渊拖着疲惫且带伤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北山院那间简陋的居所。肩头的剑伤虽已用随身携带的普通金疮药简单处理,但李昊剑气中蕴含的凌厉劲力仍在隐隐作痛,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与李昊一战,看似最终一指破敌,赢得漂亮,实则凶险万分,无论是心神还是灵力的消耗都远超首战。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榻上,运转引气诀,默默疗伤,同时复盘着方才的战斗。李昊的“追风剑诀”确实犀利,若非战玲珑关键时刻那一声传音点醒,让他找到了剑势的“风眼”,恐怕落败重伤的就是自己。想到战玲珑,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暖意,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紧迫感取代。外门之中,强手如云,李昊尚且如此,那些排名更靠前的弟子,实力又该何等恐怖?
就在霍天渊潜心疗伤、沉淀收获之时,外界关于他两战两胜,尤其是第二轮逆战胜李昊的消息,已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外门乃至部分内门区域传得沸沸扬扬。一个丹田受损的杂役,竟能连续击败两名炼气中期、甚至李昊这般接近炼气后期的外门好手,这简直颠覆了无数人的认知。
然而,人性之恶,往往在不可思议之事发生时,便会悄然滋生。
起初还只是些惊叹与不可置信的议论,但很快,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悄然流传,并且愈演愈烈。
“听说了吗?那个叫霍天渊的杂役,又赢了!”
“赢了李昊?这怎么可能?李昊的‘追风剑诀’连我都觉得棘手!”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公认的废物资质,凭什么突然这么厉害?”
“我听说啊……他可能用了什么禁忌手段,强行激发潜能,所以才能短时间内爆发出如此实力。”
“不止呢!有人看到他赛前鬼鬼祟祟,说不定是服用了什么违规的禁药!”
“禁药?我看未必。你们别忘了他的身份,一个杂役,哪来的资源弄到高阶禁药?我看啊,保不齐是修炼了什么邪门的魔功!这才解释得通他那诡异的身法和指劲!”
“对!肯定是这样!不然怎么连李师兄都着了他的道儿!”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般在弟子间扩散。从“使用禁药”到“修炼魔功”,各种猜测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恶毒。许多人宁愿相信霍天渊是走了歪门邪道,也不愿接受一个杂役可能凭借自身实力超越他们的事实。嫉妒、偏见以及对未知的恐惧,成了谣言最好的温床。
这些话语,自然也传到了正在安心养伤的霍天渊耳中。是阿福气鼓鼓地跑来告诉他的,小胖子脸涨得通红,为霍天渊愤愤不平:“天渊哥!他们太过分了!明明是你凭实力赢的,他们怎么能这么污蔑你!”
霍天渊听完,只是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或愤怒的神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会如此。他拍了拍阿福的肩膀,淡淡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无需为流言费神,修行才是根本。”
他的平静,并非伪装。历经家族巨变、丹田被废、杂役生涯的磨砺,他的心志早已坚如磐石。这些宵小之辈的污蔑,于他而言,不过是聒噪的蚊蝇,根本无法动摇其分毫。他相信,只要自身实力足够强大,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然而,他可以不在意,却有人无法坐视。
翌日,霍天渊肩伤稍缓,正准备前往杂役堂领取新的任务,却在途经弟子们经常聚集的“论道坪”时,听到了更加不堪的议论。
几名衣着光鲜的外门弟子,正围在一起,高声谈笑,话语尖刻。
“王师兄,你说那霍天渊,下次比试会不会直接魔气爆发,原形毕露啊?”
“哈哈哈,说不定哦!一个杂役,能连过两轮,不是魔功是什么?我看刑堂的师兄们就该立刻把他抓起来仔细审查!”
“就是,与这种修炼邪魔外道的人同门,真是我青云宗之耻!”
霍天渊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几名弟子见霍天渊如此“懦弱”,气焰更加嚣张,其中一人甚至故意提高音量,冲着霍天渊的背影喊道:“喂!那个杂役!听说你修炼魔功实力大进?不如施展出来,让师兄们也开开眼?”
霍天渊身形顿住,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人,那眼神深邃如同寒潭,不带丝毫情绪,却让那几名弟子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笑声戛然而止。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一个冰冷彻骨、蕴含着怒意的女声骤然响起:
“放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战玲珑不知何时出现在论道坪边缘,她面罩寒霜,美眸之中怒火燃烧,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她快步走来,径直挡在了霍天渊与那几名弟子之间,锐利的目光如同冰锥,刺向那几人。
“刚才是谁在此大放厥词,污蔑同门修炼魔功?”战玲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几名弟子见到战玲珑,顿时慌了神,尤其是为首那个姓王的弟子,脸色发白,支支吾吾道:“战、战师姐……我们,我们只是随口议论……”
“随口议论?”战玲珑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宗门戒律,严禁弟子散布谣言,恶意中伤同门!你们方才所言,句句诛心,字字恶毒,这叫随口议论?”
她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清越,传遍整个论道坪:“霍天渊两场比试,皆在众目睽睽之下,由裁判长老亲自监督判定!他所施展的,乃是正宗的水系基础术法与精妙身法,何来禁药?何来魔功?尔等自己见识浅薄,悟性不足,练不出那等对灵力精微掌控的身手,便在此以己度人,污人清白,简直可笑至极!”
她字句铿锵,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如同巴掌,扇在那几名造谣弟子的脸上,也震动了周围所有看热闹的人。
“我战玲珑可以作证,霍天渊所修功法,堂堂正正!他的实力,是他日夜苦修,于无人处挥洒无数汗水换来!岂容尔等在此信口雌黄,肆意污蔑!”战玲珑说到这里,语气更是森然,“若再让我听到谁敢无凭无据,散布此等谣言,休怪我禀明执律堂,按门规处置!”
那几名弟子被战玲珑的气势完全压倒,面如土色,冷汗涔涔,连声道:“师姐息怒!我等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战玲珑冷哼一声:“滚!”
那几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仓皇离去。
论道坪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战玲珑这突如其来的强势介入和毫不留情的驳斥震慑住了。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霍天渊身前,以一己之力压下所有流言蜚语的红色身影,心中充满了惊愕与复杂。
霍天渊看着战玲珑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背影,心中那股暖流再次涌动,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如此强势地站出来,为自己正名。
战玲珑平息了一下怒气,这才转过身,看向霍天渊。她的眼神依旧带着些许余怒,但深处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板着脸,用她惯有的、带着一丝别扭的语气低声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干活?指望我帮你辩解几句,你就不用做杂役了?”
霍天渊看着她这副明明帮了人却非要装作凶巴巴的模样,心中那点感动化为了些许莞尔。他微微躬身,郑重道:“多谢师姐仗义执言。”
战玲珑被他这正式的道谢弄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谁、谁为你仗义执言了!我是看不惯他们破坏宗门风气!你……你好自为之!”说完,仿佛生怕霍天渊再说出什么让她接不住的话,转身快步离开了,那背影依旧带着几分仓促。
霍天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经此一事,关于他的谣言虽未必会完全消失,但至少在明面上,无人再敢大肆宣扬。战玲珑的公开表态,无疑是为他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晋级之后的波澜,因她的怒而反驳,悄然平息。霍天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份沉甸甸的维护之情埋入心底,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前路依旧多艰,但他知道,自己并非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