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要塞上空,死寂无声。
血河长老形神俱灭所带来的震撼,尚未从苍羽等人的心头消散,一场更加匪夷所思的异变,已然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
那三枚血玉令牌,在半空中滴溜溜地旋转,彼此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亘古的引力,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阵型。
它们所投射出的那副立体星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张!
之前的星图,仅仅覆盖了北境荒原的一角。
而此刻,它浩瀚了何止十倍!
无垠的星光画卷,将整片北境,乃至更遥远、更广阔的未知地域,都囊括了进去。
山川、河流、废墟、城池……无数地貌坐标在星图上流转生灭,精细到了极致,仿佛一片真实天地的倒影。
城墙之上,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呆呆地仰望着这片悬于头顶的“宇宙”,神魂都在这股超乎想象的宏伟手笔下,感到阵阵战栗。
这绝不是一个宗门,甚至不是一个王朝能够拥有的手笔。
这背后,隐藏着一个他们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而最令人心惊肉跳的变化,发生在星图之上,那个代表着“万骨窟”的光点。
它不再是一个被动的坐标。
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疯狂充能的能量节点!
一道刺目到极点的血色能量线路,从万骨窟的位置延伸而出,像一条贪婪的巨蟒,跨越了无尽的虚空,死死地咬住了星图最中央,那个原本黯淡无光的核心点。
随着这条血线的连接,那个核心光点,被点亮了。
尽管只是微弱的一闪,但一股远比血河长老恐怖万倍,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古老、邪异、至高的气息,从中一扫而过。
仅仅是这一缕气息,就让在场所有人如坠冰窟,连真元都险些被冻结!
“这……这是什么……”
段子轩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那条连接万骨窟的血线,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了调。
“他们不是要在万骨窟设伏,围剿我们宗门的主力大军吗?”
“这个阵仗……怎么……怎么看都像是……”
他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但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尽。
这哪里是伏击阵法!
这分明是一个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献祭法阵!
伏击?
不,这不是伏击!
秦渊的眼神,在这一刻凝重到了极点。
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那副浩瀚的星图,无数信息流在他的识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遍体生寒的猜测,逐渐成型。
伏击,只是表象。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幌子!
血煞宗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和碧海剑阁的主力决一死战!
他们真正的目标,是那数万名由宗门长老、执事、内门弟子组成的精锐大军!
他们的生命!
他们的神魂!
他们的真元!
这一切,都是完成这场旷世献祭的……燃料!
“嘶——!”
一旁的苍羽,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发颤。
他也想到了!
作为曾经的天骄,他的战略眼光远超常人。
当段子轩还在为阵法的形态而震惊时,他已经看到了这背后那令人绝望的真相!
“疯了……他们全都疯了!”
苍羽的脸色惨白如纸,喃喃自语。
“以数万名训练有素的真元境修士为祭品……这是何等恐怖的手笔!”
“乌离镇的万兽血祭大阵,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微微颤抖。
这已经超出了战争的范畴。
这是邪典!是禁忌!
“他们……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苍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望向了秦渊。
在这一刻,这个心高气傲的剑修,已经本能地将秦渊视作了唯一能够看清迷雾的人。
秦渊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那条狰狞的血线,越过了那一个个闪烁的据点坐标,死死地锁定在了星图的最中央。
那个刚刚被点亮,此刻又归于黯淡,却散发着纯净本源气息的核心光点。
那个气息……
秦渊的心神,剧烈一震。
他再熟悉不过了。
与他的谷心本源,同根同源!
却又比他的谷心本源,更加的古老,更加的浩瀚,更加的……至高无上。
仿佛他的力量,只是这片无垠大海中溅起的一朵浪花。
而那个光点背后所代表的,是整片大海!
他终于明白了。
血煞宗费尽心机,布下这横跨天地的惊天大局,不是为了召唤什么魔主,也不是为了复活什么老祖。
他们是在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的能量传送!
他们要用数万碧海剑阁精锐的血与魂,去彻底点亮那个神秘的坐标,去开启,或者说……去迎接某个沉睡在未知之地的古老存在!
“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秦渊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但我知道,如果让他们成功,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抬手一挥。
那副浩瀚的星图与三枚令牌,瞬间被他收起,消失不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面前神情各异的众人。
“主力大军此刻正在全速开赴万骨窟,他们对前方是献祭陷阱一事,毫不知情。”
“等我们想办法将消息传回去,一切都晚了。”
“唯一的办法……”
秦渊的视线,猛地转向万骨窟所在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轻松,只剩下如利剑出鞘般的锋芒。
“我们必须在主力大军抵达之前,赶到万骨窟!”
“亲手,毁掉那个献祭大阵!”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苍羽和段子轩等人,全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秦渊。
疯了!
秦渊绝对是疯了!
那可是血煞宗集结了重兵,布下了天罗地网的龙潭虎穴!
他们这区区十几个人,连同伤员在内,去闯万骨窟?
那不是去阻止献祭。
那是去……提前成为祭品!
然而,秦渊的脸上,没有丝毫疯狂之色,只有绝对的冷静。
他看着众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宗主曾命名我们为‘利剑’,意图出其不意,直插敌人心脏。”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现在看来,一语成谶。”
“我们不是在选择,而是别无选择。”
他转身,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背影孤高而决绝。
“现在,我们才是那支必须与死神赛跑的‘利剑’。”
“我们,是宗门数万同门,唯一的生机!”
最后一句,声如洪钟,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苍羽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秦渊的背影,眼中的恐惧和犹豫,被一点点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点燃的,名为“信念”的火焰。
是啊。
退,则宗门主力全军覆没,碧海剑阁元气大伤,北境沦为人间炼狱。
进,尚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断剑,上前一步,沉声道:
“利剑小队,愿随秦师兄,共赴死战!”
段子轩和云歆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踏前一步。
“愿随秦师兄,共赴死战!”
身后,所有幸存的弟子,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声震云霄。
“愿随秦师兄,共赴死战!”
秦渊没有回头。
他只是遥望着远方天际,那里,是万骨窟的方向。
“全员,全速!”
“目标,万骨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