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邃如墨。
黑石要塞匍匐在庞大的铁矿山脉之上，月色流淌在它黑铁浇筑的城体上，反射着森然的金属光泽。
城墙高达十丈，浑然一体。
其上箭塔林立，闪烁的符文即便隔着很远，依旧能让人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
山脚的阴影里，秦渊一行人悄然止步。
“我的乖乖，这玩意儿比老王八壳还硬。”段子轩收起扇子，压低声音道，“就算里面真是空的，光这墙，也够咱们喝一壶了。”
苍羽的脸色很沉。
他能感知到，城墙上铭刻的防御阵法虽大部分处于沉寂，可根基无比雄厚。
一旦完全激发，足以抵挡数名真元境高阶修士的轮番猛攻。
强攻，就是送死。
秦渊没有说话。
他站在队伍最前方，只是静静闭上了眼睛。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彻底改变。
五感褪去，谷心本源的力量无声弥散，浸透了他周遭的天地。
他“看”到的，不再是漆黑的城墙与冰冷的岩石。
那是一张由无数能量脉络交织而成的巨大网络，覆盖了整座黑石要塞。
绝大部分脉络黯淡无光，代表着处于休眠状态的防御单元。
但仍有十几道核心脉络，如同巨兽的血管，正散发着微光，维持着要塞最基础的警戒。
能量在其中流淌，汇聚，分散。
整座要塞的防御体系，在秦渊的脑海中，化作一幅可以随意缩放的三维立体图。
每一处薄弱，每一个中枢，都再无秘密可言。
片刻后，秦渊睁眼，眸光幽深，已将一切洞悉。
他转过身，开始下达一连串命令。
“苍羽。”
“在。”苍羽立刻应声。
“你正前方，三百七十丈，三点钟方向，找一块半人高的红色矿石。”
“一剑，劈开它。”
苍羽愣了一下，顺着秦渊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儿只是一片漆黑的乱石堆。
但他没有片刻迟疑，点头应下：“明白。”
“云歆。”
“嗯。”
“主城门正上方，最高的那座了望塔。用你的幻术，干扰塔顶守卫的感知，让他们看到一群妖狼正在接近。”
“维持三息即可。”
云歆清冷的眸子闪过一丝光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轻轻颔首。
“段子轩。”
“到！师兄您吩咐！”段子轩把扇子一收，站得笔直。
“十息之后，去西侧城墙下，用你的扇子给我扇风，卷起尘土，越高越好。记住，别带任何真元攻击。”
“啊？扇土？”段子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但秦渊的眼神让他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哭丧着脸应下：“得嘞！”
秦渊又对其余几名苍羽小队的弟子，下达了几个同样精准而古怪的指令。
或是攻击某处特定的山壁，或是将一枚灌注真元的石子，投入某个指定的草丛。
命令下达完毕。
众人心中疑云密布，但出于对秦渊已近乎盲目的信任，无一人质疑。
“行动。”
秦渊一声令下。
数道身影自阴影中剥离，如鬼魅般奔赴各自的目标。
苍羽身法最快，几个起落便找到了那块半人高的红色矿石，它看起来与周围的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没有丝毫怀疑，体内残存的真元尽数灌入剑身。
“破！”
剑光闪过，红色矿石从中裂解！
几乎就在同一瞬，远方黑石要塞的城墙上，七八座处于警戒状态的符文箭塔，其上灵光猛地一暗，瞬间哑火！
城门之上，云歆的幻术悄然发动。
了望塔上的两名守卫使劲揉了揉眼睛，骇然发现，远方的山林中竟冲出了上百头双眼冒着绿光的妖狼！
“敌袭！敌袭！有兽潮！”
刺耳的警报骤然撕裂夜空。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东门的瞬间，西侧城墙下，段子轩正苦着脸，玩命地挥舞着他的玉骨扇。
“起！”
狂风卷起漫天尘埃，形成一道十余丈高的土龙卷，恰好将一整段城墙的视野完全遮蔽。
一个又一个微小的破绽，在同一时间，于要塞各处被精准地制造出来。
就像一台精密机器上的螺丝，在同一时刻，被尽数拧松。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混乱之中。
秦渊，动了。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贴地的青烟，没有惊起半点尘埃。
他没有翻越城墙，而是沿着山脚，来到一处排污口。
一股精纯的蓝光自他掌心亮起，按在排污口的铁栅栏上。
那由精铁打造、刻有防御符文的栅栏，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便被瞬间净化、分解，化作一捧细腻的铁屑。
秦渊的身影，一闪而入。
他沿着脑海中那张“地图”的指引，在黑暗的通道中高速穿行，完美避开了所有残存的警戒法阵与暗哨。
……
黑石要塞，中枢控制室。
一名身材瘦小、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正对着面前巨大的阵法罗盘，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怎么回事？东三箭塔能源中断！西七了望哨失去信号！警报阵法为什么会被区区兽潮触发？见鬼！”
他手忙脚乱地在罗盘上拍打，试图重新稳定阵法的运转。
作为黑石要塞的留守指挥官，一位真元境六重的阵法大师，他从未遇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整个防御体系，仿佛突然中了邪，处处失灵，处处掣肘。
突然。
他感觉脖颈一凉。
一股让他神魂都在战栗的锋锐气息，抵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一道冰冷而平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别动。”
“不然你的脑袋，会和这个罗盘一样，碎成零件。”
瘦小老者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脸上的焦急与愤怒，凝固成了极致的惊骇与不可置信。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那个鬼一样出现的身影。
一袭青衫，手持一柄散发着纯净蓝光的长剑。
那双眼睛，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块石头。
他是怎么进来的？！
自己耗费数十年心血打造的防御体系，竟然在无声无息之间，被人从内部，如此轻易地攻破了？
这个念头，比架在脖子上的剑，更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绝望。
片刻之后，要塞的大门，从内部缓缓洞开。
苍羽、云歆等人鱼贯而入。
他们看着被秦渊用剑架着脖子、脸色煞白、眼神只剩下溃败的指挥官，以及周围那些被瞬间制服、瘫软在地的守卫，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撼。
兵不血刃。
奇袭功成！
在指挥官的“配合”下，众人很快控制了整座要塞。
当他们打开要塞深处的仓库时，饶是众人心性坚毅，看到眼前景象，也齐齐失声。
仓库内，堆积如山的灵石、丹药、兵器铠甲，足以装备一支数千人的大军。
而在这批军用物资的更深处。
是一排排巨大的、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铁笼。
铁笼里，关押着数以万计的人。
有手无寸铁的凡人，有修为低微的散修，男女老少，皆在其中。
他们一个个眼神麻木，形容枯槁，身上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死气。
如同待宰的牲畜。
这里，不是仓库。
这里是血煞宗的“原料”加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