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阁内，灯火通明。
一张张由整块暖玉雕琢而成的圆桌，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桌上，灵果飘香，佳肴精致，玉壶中的灵酒尚未倾倒，便有丝丝缕缕的灵气逸散开来，沁人心脾。
众弟子按照各大家族，分席而坐。
而最中央，位置最好的主桌，却空着几个位置，显然是为身份最尊贵的人准备的。
李云华作为东道主之一，满面春风地安排着众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秦渊身上时，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热情：“秦师兄，您是真传弟子，身份尊崇，理应上座。来，请坐主桌！”
他伸手指向主桌最核心的位置。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李云浩和苏适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像锅底一样黑。
在修仙界，座次尊卑，等级森严。真传弟子的地位，远在内门弟子之上，更不用说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和杂役了。秦渊坐主桌，名正言顺。
但道理是这个道理，眼睁睁看着不久前还需要他们“提携”的秦渊，如今要坐到他们需要仰望的位置上，这口气，谁也咽不下去。
秦渊神色淡然，并未推辞，径直在章家兄妹略带兴奋的目光中，走向主桌。
他知道，今日退让一步，日后便会有无数的麻烦接踵而至。
唯有展现出与身份匹配的强势，才能杜绝那些不必要的骚扰。
他坦然落座，仿佛那个位置天生就该属于他。
章倩茹与章小飞自然也跟着坐在了同一桌。
章小飞一坐下，就跟个猴子似的，抓起一颗晶莹剔透的“冰晶果”就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唔……好吃！这可比咱们章家的好多了。秦师兄，你那听潮小筑里的灵果，是不是比这个还好？”
“食不言。”章倩茹瞪了他一眼，递过去一方丝帕。
章小飞做了个鬼脸，却也乖乖闭上了嘴，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滴溜溜地乱转，充满了好奇。
他的存在，倒是让这略显凝重的主桌，多了一丝活泼的气氛。
其余各桌的弟子们，看着这一幕，神色各异。
尤其是苏家那一桌，苏适的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而二楼栏杆旁的苏悦，更是贝齿紧咬，端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显得过分苍白。
就在这时，阁楼外传来一声清朗的通报：“陈长老到！”
众人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只见碧海剑阁外门长老陈喻鸣，在一众执事的陪同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当看到主桌上的秦渊时，威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都免礼吧。”陈喻鸣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主桌，在秦渊身旁的主位上坐了下来，“今日是你们金陵年轻一辈的聚会，老夫只是过来凑个热闹，看看你们这些小家伙。大家不必拘谨。”
话虽如此，他的到来，还是让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肃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陈长老与几位家族中颇有地位的内门师兄聊着宗门逸闻，气氛尚算融洽。
但总有人，按捺不住。
苏适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不敢直接挑衅秦渊，便将矛头对准了看起来最好欺负的章小飞。
“章师弟，”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你和你姐姐，最近跟秦师兄走得很近啊。怎么，是觉得章家在金陵城的地位还不够稳，想攀上真传弟子的高枝，好让我们这些同乡都高看一眼吗？”
这话阴损至极，不仅是在羞辱章家兄妹，更是在暗讽秦渊以势压人，拉帮结派。
章小飞“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怒道：“苏适，你放什么屁！我跟秦师兄交朋友，关你屁事！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别忘了，你的特招名额是怎么来的，要不是秦师兄手下留情……”
“小飞！”章倩茹厉声喝止了他。
有些话，私下说说可以，但在这种场合，当着陈长老的面说出来，就是将苏家和秦渊都架在火上烤。
苏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戳到了痛处，恼羞成怒道：“我怎么来的？我凭我苏家的底蕴来的！不像某些人，根基浅薄，全靠运气！我告诉你，修行之路，看得是底蕴，是人脉！我苏家在宗门内有长辈照拂，丹药、功法、灵石，样样不缺！他秦渊有什么？一个凡体出身的孤家寡人罢了！”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指着秦渊的鼻子在吼。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秦渊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这近乎撕破脸的羞辱。
陈长老眉头微皱，刚要开口训斥，却见秦渊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玉箸，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状若疯狗的苏适。
“说完了？”秦渊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听风阁。
苏适一愣。
“你说的没错，”秦渊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修行之路，确实看底蕴。”
李云浩等人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以为秦渊是认怂了。
然而，秦渊的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只是，你所谓的底蕴，在我看来，不过是些不入流的瓦砾罢了。”
秦渊站起身，目光从苏适，缓缓移到李云浩，再到所有对他抱有敌意的金陵子弟脸上，声音虽然平淡，却带着一股源自骨髓的傲然与睥睨。
“你们以为的底蕴，是家族的庇荫，是长辈的余泽，是几颗丹药，几本功法。你们将希望寄托于外物，将前途捆绑在家族的战车上。这，就是你们的眼界，也是你们的极限。”
“而我的底蕴，”他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在这里。”
“在于一往无前的道心，在于百折不挠的意志，在于能于万千剑痕中悟道，于九天雷云下开门的决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在每个人耳边轰然炸响。
“我辈修士，求的是挣脱束缚，是逆天而行，是掌握自己的命运！若修行只为在家族的荫蔽下苟活，那与被圈养的猪狗，又有何异？”
“你们的眼界，还停留在金陵城那一亩三分地。而我的目光，早已望向了这片天地，乃至……更高的星辰。”
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整个听风阁，鸦雀无声。
苏适张口结舌，面如死灰。
李云浩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弟子，此刻都低下了头，脸上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秦渊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不仅剖开了他们的虚荣与浅薄，更刺中了他们作为修士，那颗早已蒙尘的道心。
章小飞听得热血沸腾，满脸崇拜地看着秦渊，恨不得当场给他磕一个。
章倩茹的美眸中，更是异彩连连，她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少年。
主位上，陈长老看着慷慨陈词的秦渊，眼中精光爆射，抚掌大笑：“好！说得好！‘我辈修士，求的是挣脱束缚，逆天而行’！此言，当为我碧海剑阁所有弟子的座右铭！”
他看向李云浩等人，眼神变得严厉起来：“都听到了吗？格局！这就是格局！你们与秦渊的差距，不在修为，不在身份，而在于此！”
李云浩被训斥得面红耳赤，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我不服！”他大吼一声，向前踏出一步，直视秦渊，“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空话！修仙界，终究是实力为尊！秦师兄既有如此高的感悟，想必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话锋一转，战意凛然：“我，李云浩，凝气境初期，请秦师兄……赐教！”
他知道，言语上已经一败涂地，唯有在实力上找回场子，才能挽回颜面。
他这一声挑战，立刻得到了响应。
“还有我！苏腾，凝气境初期！”面色冷峻的苏腾也站了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赤红色的长刀。
一时间，场上气氛再度紧张到了极点。
陈长老眉头一挑，却没有阻止，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秦渊。
他也想亲眼看看，这位能引动“万剑来朝”的真传弟子，究竟有何等惊天动地的手段。
秦渊看着眼前战意勃发的两人，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他们，然后，又扫过全场所有跃跃欲试或心怀不轨的人。
最后，他轻轻颔首。
“可以。”
他吐出两个字，然后环视一周，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你们，一起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