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在血煞谷的每一个角落。
夕阳的余晖,将秦渊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众人呆滞的瞳孔中。
那道身影不伟岸,甚至有些单薄,但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却比山岳更高,比神魔更令人敬畏。
一剑惊鸿。
那璀璨到极致,美丽到极致,也危险到极致的剑光,仿佛依旧烙印在他们的视网膜上,久久不散。
那平滑如镜的岩石切口,无声地诉说着这一剑的恐怖。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武学的理解范畴。
这不是技巧。
这是道。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段子轩张了张嘴,他这个外门“活宝”,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是如此贫乏。
他想说些骚话来缓解气氛,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能看着秦渊的背影,眼中除了震撼,还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狂热。
这哪里是抱上大腿?这分明是坐上了通往天界的飞舟!
林云冶的反应最为直接,他“噗通”一声,再次单膝跪地,这一次,他的头颅深深地垂下,姿态虔诚得像一个最狂热的信徒。
“秦师兄剑道通神,云冶……心服口服!”
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也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心服口服!”
其余的弟子,仿佛被点燃了引线,纷纷躬身行礼,声音汇聚成一道洪流,在山谷中回荡。
他们的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或不甘,只剩下纯粹的敬畏与……崇拜。
在这样的神迹面前,个人的骄傲和自尊,渺小得如同尘埃。
苏悦静静地站在人群的边缘,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但她那双清冷的秋水眸子里,却掀起了比任何人都要汹涌的波涛。
她看着那个持剑而立的背影,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背影。
凡体?
这个词,此刻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多么的可笑。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秦渊,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未来,我看得到头,而我的路,在云端之上。”
云端之上?
苏悦的内心复杂,直到此刻她才把秦渊当着能与自己并列的天骄。
原来,他一直都在云端,只是自己眼拙,把他当成了地上的石头。
他没有走上那条所有人都走的,布满荆棘的修炼之路,而是自己,硬生生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通往更高处的路!
以势乱神,一拳碎地龙,一剑断山岩。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凡体”身上。
道心上的那道裂痕,在秦渊刺出那一剑的瞬间,不仅彻底愈合,更仿佛被一道神光洗礼,变得前所未有的坚韧与通透。
她感觉自己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真意,凝气境中期的瓶颈,已然摇摇欲坠。
秦渊对身后的骚动恍若未闻。
他缓缓收剑,目光落在那柄普通的精钢长剑上。
剑身,依旧是那柄剑,但他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刚才那一剑,是他将“剑势”与“惊鸿剑法”融合后的一次尝试。结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那不再是单纯的招式,而是他意志的延伸。
他感觉,自己仿佛推开了一扇又一扇新世界的大-门,门后的风景,让他沉醉。
然而,就在他沉浸在这种明悟之中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剧变,猛地从他体内爆发!
“嗯?”
秦渊脸色一变,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小腹丹田处,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
他体内的《暖阳功》与《碧波功》修出的两股真气,在这一刻,仿佛遇到了某种催化剂,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两条狂暴的蛟龙,在他的经脉中疯狂冲撞!
“噗!”
秦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洒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他的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只能用手中的长剑,拄着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秦师兄!”
“秦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刚刚还沉浸在震撼中的众人,瞬间惊醒!
段子轩和林云冶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冲了过来。
“秦师兄,你怎么了?”
“是刚才那一剑消耗太大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担忧。
秦渊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他的脸色,却苍白得如同金纸。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状况,正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疯狂演变。
那两股失控的真气,并没有互相攻击,反而像是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牵引,开始朝着他识海的方向,疯狂汇聚!
而在他的识海之中,那枚一直安安静静悬浮着的神秘铭文,此刻正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一道道淡绿色的神光,从铭文中垂落,如同神链,精准地探入他的四肢百骸,将那些暴走的真气,强行拉扯,拖拽向一个未知的熔炉!
剧痛!
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那感觉,仿佛他的每一寸经脉,每一滴血液,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碾碎,重塑!
秦渊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连拄着剑的手,都开始不稳。
“不好!”秦渊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一场前所未有的,无法由他掌控的蜕变,已经开始了。
他必须立刻找个地方,引导这股力量,否则,他很可能会被这股力量,撑爆!
“所有人,听令!”秦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低吼。
“在!”众人齐声应道,神情肃穆。
“以我为中心,向外警戒,任何人,任何妖兽,胆敢靠近百米之内,杀无赦!”
“是!”
林云冶和段子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拔出武器,组织起所有弟子,以秦渊为中心,迅速构建起了一道坚固的防御圈。
苏悦站在圈子的最内层,她看着秦渊痛苦颤抖的背影,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长剑,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决然。
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秦渊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倒在地。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片狂暴的战场。
他看到,那两股真气,已经被那股神秘的墨绿色力量,彻底融合成了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混乱的能量洪流。
而这股洪流的终点,竟是他的丹田!
神秘铭文的力量,仿佛一个无情的工匠,正在用他的身体作为熔炉,以他的真气为材料,锻造一件全新的,未知的东西!
“嗡——”
就在此时,他身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那是……他之前斩杀铁背地龙和厉绝时,溅落的血液。
那些蕴含着磅礴灵力的血液,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化作一道道血色的能量丝线,顺着地面,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体内!
一股更加庞大的能量,涌入了这个本就濒临失控的熔炉!
轰!
秦渊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中!
蜕变,或者……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