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的风带着工业区特有的铁锈与尘埃气味，吹拂而过，却无法真正触及林薇与小芬那略显黯淡的魂体。方才地下那场价值数十万Vp的“豪华拆迁”，此刻回味起来，除了肾上腺素（尽管鬼魂并无此物）退去后的虚脱，便是一种近乎肉痛的心悸。
“姐姐，”小芬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望着林薇手中那两样冒着微弱蓝光、看似不起眼的“战利品”，“我们…是不是扔了好多钱…呃，点数？”
林薇低头看了看那碎片和芯片，又瞥了一眼系统界面那骤减的Vp余额，长长地、近乎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感觉，好比那些刚刚豪掷千金拍下一件古董、却旋即开始盘算下月账单的都市女郎，虚荣与务实在她魂体内交战。
“不妨事，”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哪怕心在滴血也要维持着体面，“知识无价，情报更是。这点投入，迟早叫他们连本带利吐出来。”话虽如此，那“一次性·次元裂缝生成器”足足十万Vp，想起来，魂体核心都要酸楚地扭曲一下。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氪金不晓系统黑。
【叮！检测到宿主获取关键物品：‘未知能量结晶碎片’、‘实验室数据芯片（部分加密）’。数据分析中…】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冲淡了她那点吝啬鬼的心思。【奖励Vp：8000点。】
“八千？”林薇几乎要脱口而出“打发叫花子呢？”，好歹忍住。罢了，苍蝇腿也是肉。科幻小说中那些外星来客，初到地球时，大约也是这般对着落后科技产物既鄙夷又不得不将就用的复杂心态。
她将两样东西收入系统空间暂存，那碎片散发出的冰冷能量让她极不舒服，仿佛握着一块来自幽冥冰河的骨殖。
【温馨提示：未知能量结晶碎片蕴含高维能量辐射，长期接触可能对魂体稳定性造成不可逆影响。建议尽快使用‘纯净愿力’或‘Vp’进行隔离净化。】系统冷冰冰地补充，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客观。
“净化的费用，不会又要从我这可怜的八千点里扣吧？”林薇挑眉，对着空气发问。系统沉默，装死得十分娴熟。
她摇摇头，拉着小芬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此行虽未竟全功，未能将李博士那科学怪人当场擒杀，但至少捅了马蜂窝，拆了他至少半个实验室，更拿到了些或许至关重要的东西。这感觉，如同在科幻世界里，从强大外星基地中窃得机密芯片，虽危险，却为后续故事埋下至关重要伏笔。
正当两鬼欲化作青烟离去时，林薇魂体猛地一颤，一种极其突兀、并非来自自身消耗的虚弱感攫住了她。
并非疼痛，而是一种…深沉的悲恸与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漫涌上来，瞬间淹没了她的感知。视野边缘闪过极其短暂、模糊的画面：一双充满恐惧的、年轻的眼睛，冰冷的金属台，以及那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幽蓝色光芒…
“姐姐？！”小芬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扶住她瞬间变得有些不稳的魂体。
林薇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眉头却紧紧蹙起。这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并非自身记忆的回闪，更像是一种…来自远方的共鸣，微弱却尖锐，直刺魂灵最深处。
【警告：检测到异常精神共鸣波动。来源：未知。性质：极度恐惧、绝望、强烈的求生欲。与宿主‘冤魂’本质存在高度契合度。】系统的提示音这次带上了少有的严肃。
“共鸣？”林薇喃喃自语，努力捕捉那迅速消逝的感觉碎片。那绝望如此真实，几乎让她身临其境。
【叮！触发可选支线任务：警示即将消逝的声音（0\/1）】 【任务描述：感应到一位符合‘受害者’定义的潜在目标正面临致命威胁（威胁源与宿主复仇目标高度相似）。在其彻底消逝前，尝试进行干预。】 【任务奖励：Vp 1000点，愿力结晶 x 1。称号“微弱之光”（佩戴时小幅提升对负面情绪侵蚀的抗性）。】 【失败惩罚：无。】 【接受\/拒绝？】
林薇愣住了。
受害者？潜在目标？同一组织？
她瞬间明白了。这就是那新增设定所谓的“受害者的共鸣”！李博士他们的魔爪，并未停歇，此刻，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正有人即将遭受与他们类似的命运！
“姐姐，怎么了？”小芬担忧地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
“系统，”林薇没有立刻回答小芬，而是在心中冷声问道，“这个目标，在哪里？是谁？”
【权限不足，无法精确定位目标身份及坐标。共鸣信号极其微弱且短暂，仅能大致判断方向与距离（约十五公里范围内），以及其濒临死亡的极端情绪。】系统回答得一板一眼，“宿主可凭借‘冤魂’本质与共鸣感应力自行搜寻。提示：共鸣强度会随着目标生命体征的减弱而增强，直至彻底消失。”
真是…冰冷的实用主义。仿佛在说：线索给你了，能不能赶上，看你本事。
救，还是不救？
林薇脑海中闪过一瞬的挣扎。她大可以置之不理，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复仇大业。刚刚经历恶战，魂力消耗巨大，Vp也损失惨重，实在不宜节外生枝。更何况，救人？她一个冤魂，自顾尚且不暇…
但那短暂的共鸣中感受到的绝望与恐惧，如此鲜活，如此熟悉，与她当初何其相似！那是一种在冰冷金属与无情手段下，生命被肆意践踏、求救无门的巨大恐怖。
若无人伸手，那便是又一个林薇，又一个张小芬。
“…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林薇轻声对小芬说，目光投向城市某个方向，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一个可能快要听不到的声音。”
小芬似懂非懂，但看到林薇的神色，立刻坚定地点点头：“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林薇深吸一口（意念上的）气。罢了，Vp可以再赚，李博士可以晚点再杀，但这种眼睁睁看着同类在自己熟悉的恐怖中消亡的感觉…她受不了。
“系统，接受任务！”
【任务已接受。请宿主尽快行动。】
十五公里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一个能穿墙透壁的鬼魂来说，搜索起来并非难事，但前提是知道具体找什么。
林薇凝神静气，努力放大那种微弱的共鸣感。它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微弱地牵扯着她的感知，指向东南方向。她拉上小芬，沿着这个方向疾驰而去，同时将【能量洞察】的能力开到最大，扫描着下方城市的生命与能量流动。
高楼大厦，万家灯火，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看似繁华平静，底下却不知隐藏着多少肮脏与罪恶。
她飞掠过一片老旧的居民区，一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个仍在施工的建筑工地…共鸣感似乎增强了些许。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栋看起来颇为普通的临街公寓楼。共鸣的丝线，在此地最为清晰、也最为急促，仿佛垂死之人的心跳。
“是这里了。”林薇沉声道，与小芬穿透墙壁，进入楼内。
楼道里安静得很，只有某户人家传来隐约的电视声。她们循着那越来越强烈的绝望共鸣，停在了四楼的一扇防盗门前。
门牌号：404。
真不是个好兆头。林薇心想。
无需穿门而入，她的感知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一个年轻女孩昏迷在客厅地板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旁边散落着一个打翻的水杯，以及…一个看似普通的家用香薰机，正无声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幽蓝色雾气。
又是次声波？不，这次似乎混合了别的气体神经毒素？手段倒是“与时俱进”了！
女孩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那共鸣的绝望感达到了顶峰，旋即开始像退潮般减弱——这意味着，她快要死了。
“就是她！”林薇眼神一凛。
怎么办？直接现身？怕不是要把这奄奄一息的女孩直接吓死。
报警？来不及了！而且怎么解释消息来源？
“系统！有什么便宜…呃，性价比高的办法能打断这谋杀？！”林薇急问。
【方案检索中…推荐兑换：【微小能量干扰】（一次性），消耗Vp：50点。可对低功率电子设备造成瞬间短路故障。】
“才50点？这个好！就它了！目标，那个香薰机！”林薇毫不犹豫地支付。相比刚才扔出去的十几万，50点简直如同毛毛雨，让人感动得想哭。
兑换成功的瞬间，一股细微难察的能量波动自林薇指尖弹出，精准地射入那台香薰机。
“啪！”一声极其轻微的爆裂声从门内传来，香薰机表面的指示灯瞬间熄灭，那致命的幽蓝色雾气也停止了散发。
完成了！
几乎就在同时，林薇清晰地感觉到，那根连接着她与屋内女孩的、充满绝望的共鸣丝线，虽然并未立刻恢复强劲，但那种急速崩断、滑向死亡的趋势，戛然而止了！
女孩微弱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
【叮！支线任务：【警示即将消逝的声音】（1\/1）完成！】 【奖励发放：Vp 1000点，愿力结晶 x 1。称号“微弱之光”已存入系统空间，可随时佩戴。】
一股微弱但极其纯净、温和的能量——愿力结晶——融入林薇的魂体，方才激战和赶路的消耗竟然恢复了不少，连带着因为接触能量碎片而产生的那点不适感也减轻了。更重要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而正向的感觉抚过她的意识，仿佛疲惫不堪时听到的一首温柔乐曲，让她因为复仇而始终紧绷、充满怨怼的魂灵，得到了一丝短暂的慰藉。
这感觉…不坏。
“解决了？”小芬小声问。
“嗯，暂时死不了了。”林薇松了口气，看着屋内那个依旧昏迷的女孩，“接下来，就得靠现实世界的人了。”
她尝试运用那新得的、还十分粗浅的【精密托梦】能力，将“404号房，女孩急需救助，疑似中毒”这个极其简短的讯息，混合着些许焦急的情绪，努力投向这栋楼里另一个刚刚入睡、看起来心肠不错的住户梦中。
做完这一切，她听到楼下似乎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不知是巧合还是她那蹩脚托梦起了作用），便不再停留。
“走吧，小芬。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
两鬼悄然离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回程的路上，林薇查看着新得的称号“微弱之光”，效果是提升对负面情绪的抗性。她撇撇嘴，顺手佩戴上。聊胜于无。虽然这次救援行动赚的Vp远不及消耗的零头，但那枚“愿力结晶”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这让她不禁思考，这“复仇系统”发布这种救助任务，恐怕并非只是发善心。那种“纯净愿力”似乎能有效抵消她作为冤魂长期被怨气侵蚀的副作用，甚至可能对魂体进化有益。
“系统，你到底是复仇系统，还是圣母养成系统？”她忍不住调侃。
系统回答得毫无波澜：【本系统旨在辅助宿主达成终极复仇目标。一切对宿主有利之行为，皆在系统考量之内。救助他人，获取愿力，可中和怨气副作用，提升宿主持久战力与心智稳定性，符合系统优化策略。另，宿主言语中的‘圣母’一词，系统判定为非必要情感负担，建议摒弃。】
林薇：“…”好吧，还是那个冷酷现实的系统。它只是将“救助”也数据化、利益化了而已。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切好处背后都标着价码，哪怕这价码是“愿力”。
看似无私的救助行为，其背后可能关乎更宏大的、关于能量平衡与进化的宇宙法则。
只是，回想起那女孩濒死时的绝望共鸣，以及危机解除后那微弱却真实的生机回流，林薇觉得，即便系统将这视为一种“策略”，但对她而言，那一瞬间做出的选择，似乎并不仅仅是为了那点“愿力”奖励。
或许，在无尽的复仇黑暗中，偶尔伸出手，擦亮一点“微弱之光”，感觉也没那么糟。
当然，这话她是绝不会说出口的。维持一个酷炫狂霸拽的复仇鬼人设，也是很重要的。
“走了，小芬。回家清点战利品，然后…好好想想怎么让李博士为今天浪费我的Vp付出代价！”她甩甩头，将那点微妙的情绪抛开，重新变回那个一心向仇、精打细算的厉鬼。
夜空下，两道魂影向着远方掠去。身后的城市依旧喧嚣，一扇窗内的危机刚刚解除，而更多的黑暗，仍潜藏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