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门关城头,战鼓猝然擂响!
西兀军的第一次攻城,就在谷地生那通极尽恶毒的骂阵刺激下,以一种完全失控的、毫无章法的态势展开了。
失去了攻城锤和大型云梯的掩护,士兵们只能扛着简陋的爬梯和撞木,依靠着一腔被怒火烧尽的血气,乱哄哄地涌向城墙。
“弓箭手!三轮抛射!覆盖敌军后阵!”
布芙清冽的声音第一个炸响,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她没有看身旁的李丘,命令却已下达。
李丘几乎在她开口的瞬间便挥动了令旗。
城头弓弦震响,箭雨如同飞蝗般掠过头顶,精准地落入西兀军后续跟进的队伍中,顿时引起一片哀嚎,有效阻滞了后续兵力的投入。
“左翼弩车!给老子钉死那些扛梯子的!”
布芙的目光如隼,瞬间锁定了威胁最大的目标。
“右翼!滚木准备!听我号令!”
李丘的吼声随即跟上,补充着防守的细节,他的步兵旅对城防器械的运用更为熟练。
两人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
布芙总揽全局,负责发现并指明关键节点和威胁;李丘则如臂使指,将布芙的战略意图转化为一道道具体的指令,通过旗号和传令兵,精准下达给每一段城墙的守军。
西兀人如同潮水般拍击着城墙。
简陋的云梯一次次架起,又被守军用叉竿奋力推倒,连人带梯摔下城去。
滚烫的金汁顺着城墙泼下,烫得下面的西兀士兵皮开肉绽,惨嚎连连。
巨大的擂石从垛口推下,沿着云梯碾压,带起一蓬蓬血雨。
战斗激烈到了极点。
每一处垛口都在进行残酷的争夺,但北焰军占据着绝对的地利,并且指挥体系高效得可怕。
北焰军士兵见主将如此镇定自若,指挥若定,士气愈发高昂,各个奋勇当先。
这时,那名最初被激怒的将官,竟凭借一股悍勇,带着几个亲兵冒着箭雨滚石,强行攀上一段城墙缺口!
“阿布小心!”李丘惊呼。
布芙却看也不看,反手抽出腰间佩刀,侧身、踏步、挥刀!动作快如闪电!那将官刚刚露头,刀光一闪,硕大的头颅便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鲜血喷溅丈余!
“丢下去!”
布芙收刀,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苍蝇。
李丘一脚大力,将那无头将官踹下了城墙,瞄着一个云梯砸了过去,将那攀到一半的几个兵卒一同撂倒。
两名指挥官如此悍勇,北焰军更是爆发出震天欢呼,杀戮之势更盛。
“干得漂亮!”布芙赞了一声,随即又吼道,“正面压力小了!床弩换火箭!给老子点了他们的盾阵!”
命令被迅速执行。
浸满火油的箭矢拖着黑烟,射向城下西兀军试图用来掩护弓箭手的盾阵,很快引燃了盾牌,烧到了士兵,进一步加剧了城下的混乱。
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的屠杀。
西兀军空有人数优势,却在狭窄的城墙下无法展开,攻城器械的缺乏使得他们冲击力大减,而北焰军在布芙和李丘珠联璧合的指挥下,将守城战打成了艺术。
每一个单位的配合都恰到好处,每一次反击都打在敌军最难受的地方。
不到半个时辰,西兀军的攻势明显衰竭。
城下尸骸一片,伤者的哀鸣取代了冲锋的呐喊,残存的士兵开始潮水般向后溃退,任凭军官如何呵斥鞭打也止不住。
布芙看着败退的西兀军,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冰冷的肃杀。
她接过亲卫递来的弓,搭上一支响箭,拉满弓弦,对准溃军的上空。
“咻——啪!”
刺耳的尖啸声响彻战场。这是一种宣告胜利,更是一种极致的蔑视。
她收起弓,对身旁喘着粗气的李丘说道:
“李丘,让你的人抓紧时间休息,救治伤员,补充箭矢滚木。西兀人吃了这么大亏,不会善罢甘休,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李丘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污,重重一点头:“明白!”
他看向布芙的眼神里,没有丝毫因为被“越权”指挥而不满,只有纯粹的信服。
这一刻,城头上所有的士兵都清楚,在这座危城里,左将军布芙,是他们最好的大脑和脊梁。
这场仓促的攻城战,以北焰军碾压式的胜利告终,极大地鼓舞了守军士气,也狠狠挫伤了西兀军的锐气,为北焰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仅仅是个开始,西兀人的主力未损,攻城器械一到,才是真正的考验。
谷地生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污,咧嘴笑道:“将军,下回骂阵,俺还能更缺德点!”
布芙瞪了他一眼,却没斥责,只是淡淡道:“滚下去休息,‘缺德’有功,回头赏你。”
顾念成奉命在城外待命,听见西兀军攻城的声音,还有北焰军杀敌的声音,急的团团转,他想去帮布芙,他想守在她身边,可军令在身,他不能。
他知道,骑兵的大用处不在守城,在破阵,有他使力的时候。
布芙的本事大过他,再难的仗她都打得赢,他信她,所以,他不能给她拖后腿,慢慢的,顾念成冷静下来,等待布芙的军令。
只要她一声令下,他便义无反顾。
布芙和李丘商议着接下来怎么打,一时没个头绪,布芙:“李丘,这里交给你,我去一趟元帅府,看看元帅如何了,很快就回来,咱再接着议。”
李丘无有不应,布芙火速前往元帅府。
元帅府内室,药味浓得化不开。
布芙几乎是撞开门的,一身血腥冲淡了满屋的药气。
她盔甲上还沾着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额发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榻上那个身影。
陆文铮靠坐在床头,脸色灰败如纸,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唯有那双眼睛,在听到动静时艰难地睁开,看到是她,瞳孔里才聚起一点微弱的光。
他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着暗色的污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沉重而费力。
“元帅!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