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的态度通常就是上司的态度。
上司的态度传递给下属,有三个途径:明示、暗示、还有下属揣摩上意。
布芙概念中的敌意,就是认为对方会抢了自己东西,生出的那口气就是敌意。
这个东西包括的就多了:地盘、吃食、物件、金银、名誉、地位、宠爱、媳妇、相公……
相公!
等等,她好像找到原因了,自己是个女的,被她相公领回家,安置在后院,不会以为我要抢她男人吧?
天老爷,要了命了,这误会可大了,不行不行,这地方不能住,再坏了人家夫妻情分,咱可不做那孽。
这一夜,布芙睡的不踏实。
一早起来,布芙想找个地方跑步,问了个下人,打听到侯府有校场,就直奔那跑去。
校场上,陆问领着亲卫队正跑着呢,都是老熟人,招呼都不用打,挤进队伍,和陆问并肩跑着。
陆问:“呦,忠勇伯,跑步呢?小的给您见礼了!”
布芙:“滚蛋!别整那死出,忠勇伯是你叫的吗?不认识的,这么叫也就罢了,你起个什么哄?你叫我啥?重说。”
陆问:“布旗正?还没去就职,不合适。那布营正?不对,你被撸成什长了。那,布什长?”
布芙:“……”
哪壶不开提哪壶,跟他费什么舌头,打一架!
布芙嗷的一嗓子:“陆问,老子弄死你!”
飞身扑过去,两人斗在一块,亲卫队的兄弟习以为常,热闹都懒得看,队形都没乱,该跑步跑步。
打着打着,陆问心疼了,放了不少水,主动求饶:
“我服了,服了还不行吗?阿布,阿布,我叫你阿布!”
布芙撑着一棵树大喘特喘,陆问给她拍背,心疼道:
“阿布,你这次伤的太重了,左胳膊是不是吃不上劲?甭担心,京城好大夫多,御医你也看得,咱好好养段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嗯。”
多说一个字,布芙都觉得累。
布芙要参观陆问的住处,陆问说他们亲卫都住在前院几栋排房那,都是男人,她去不合礼数。
布芙捧着陆问的脑袋弹了十几个脑瓜崩,边弹边问:
“跟我一个兵痞子说礼数?咱在营里的时候,天天混在一块,你咋不说礼数?屁!赶紧带路。”
陆问知道自己算是被布芙欺负住了,认命的领她去排房。
亲卫四人一间房,陆问、陆望各住一个单间,陆听和陆言两个暗卫合住一间,因为他俩很少一起休息,睡觉都是轮着来的。
布芙到了排房,二话不说,卷起陆问的行李就往陆望房里扔,霸道的安排着:
“你,以后和陆望一屋,这屋,以后是我的。”
陆问头大,也不敢惹这姑奶奶,求饶道:
“后院不是给你安排了大院子,你不去那住,你抢我的算什么事?
京城,深宅大院,规矩多,你多少得讲究点。”
“住不惯。”布芙警告的瞪了陆问一眼,“老子取行李去,等我回来,这要是变样了,看我怎么削你!”
“行,行,行,听你的。”
陆问被欺负了,心里还美滋滋的,他可太知道了,布芙就这性子,谁跟她近,她欺负谁,被她欺负的越狠,说明她跟谁越亲。
布芙回到琴栏院,卷起床上的铺盖,拎着自己的包袱就往外走,可吓坏了几个丫鬟婆子,跪下连连磕头求饶命。
一个婆子抱着布芙的腿不放,哭的涕泗横流,苦苦哀求:
“忠勇伯饶命啊,下人们哪里做的不对,您言语,奴婢们改!
您要是就这么走了,夫人会定奴婢们一个伺候不周的罪,这院里伺候您的,轻的会被撵到庄子里,重的要被发卖,求您了!”
就搬个地方住,至于吗?咋就能把她们牵连成这样。
“行吧,我去跟夫人说一声,跟你们无关,是我自己住不惯,你先放开我的腿。”
陆文铮夫妻俩住的院子叫“关雎院”。
布芙大步流星奔着关雎院走去,走的那叫一个虎步生风,引路的丫鬟跟在后面连跑带颠。
一进院子,拦都拦不住,守门的下人还未来得及通报,布芙已经大咧咧的推门进去了。
“天爷呀,老子要长针眼了,你俩干啥呢?亲嘴呢?”
“啊!元帅,我错了,疼,疼,我的腿,肯定踹青了!”
“救命啊,夫人救命!我没看见你俩亲嘴,啊……我不说了,不说了!”
“我记住了,记住了,以后进屋敲门!”
“啊!陆言,陆听,你俩死哪去了,快来救我!”
布芙,被陆文铮揍了。
布芙跑了。
布芙又回来了。
扒着大门往里吼:“夫人,我在那院子住不惯,我搬去陆问他们那了,跟你说一声,你别罚那几个下人。夫人,你别生气了!”
陆文铮走出来又要揍她。
布芙撒丫子跑了个彻底。
镇北侯夫人,羞红了一张俏脸,愣在那里,这,这,这,这都是什么事嘛!
这忠勇伯也太,太不同寻常了,一个姑娘家要去和一帮男子住,还要不要名声了?
夫君也不拦着,她那嘴里都说的什么,羞臊死人了,从没见过夫君被气成那个样子,该打。
镇北侯的下属犯错,都是自行去领罚,什么时候劳动夫君亲自动手,那忠勇伯被夫君打,她不但上蹿下跳的躲,她还敢逃?
夫君竟然也忍下了。
陆文铮见夫人愣在那不动,生怕气坏了身子,柔声哄着:
“夫人,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那样,你要是拿她当平常女子,你得天天头疼,上火,跟她有生不完的气。
我有个过来人的经验说与夫人听。
你就当我们府里住进来个弟弟,一个能淘上天,惹大祸的弟弟,就都顺过来了。”
这是那天枯坐半日之后,陆文铮寻到的办法,把布芙当成一个顽劣的弟弟,一切就都对了。
“啊?那行吧,我试试好了。”
布芙早饭吃撑了,她在亲卫队吃了一顿,被镇北侯夫人叫去又吃了一顿。
给她立了规矩:
住,可以和亲卫一起住;
吃,必须和他们夫妻俩一起吃;
玩,去哪玩都行;
到点回家吃饭,要是饭点回不来,得提前说一声。
布芙高兴着答应,她喜欢这规矩,愿意当命令去执行,因为这个命令里有两个字她喜欢——回家。
本来吃饱了不想吃的,一看主子的伙食比亲卫的好太多了,挨样尝了一口,一样就一口,吃撑了。
布芙想着去驿馆找孟浪,逛逛京都城,给八营的兄弟们大买特买,顺便消消食。
出去耍的热情,很快被泼了一盆冷水,陆文铮扔给她一本《棋经》,命她今天必须抄完十遍,明天要带她去给项太傅赔礼道歉。
布芙垂头丧气,生无可恋的在陆文铮书房里嚼笔杆,为啥陆帅不是罚她背书就是罚她抄书,就不能罚点别的?
《棋经》封皮都没翻开,铺开的那页纸,一字未落,布芙就等来了救兵。
一亲卫过来传话:
“营正,元帅让你去一趟太医院,看诊,顺便再帮他们个忙。
太医院有个姓李的小医官在门房候着,你跟着他走就行。”
“妥嘞!”
布芙乐不得有点什么事占着手,她可不想闷在书房抄什么破经。
太医院。
太医院院正谨慎的给布芙号脉,号完左手再号右手,紧皱着眉头也不说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布芙心里打鼓,啥意思?我要嗝屁了?
院正先是惊讶于:忠勇伯早饭吃了多少?竟然撑成这个样子!
赶紧吩咐下属去取消食丸,让布芙服下,丸子一进嘴,布芙就觉得味道不错,有点像果子糖的味道。
二是惊讶于:这么重的伤,血都快流尽了,是怎么救活的?
三是惊讶于:如此重的伤,两个月就恢复成如今这样的状态,太神奇了!
四是惊讶于:布芙的左臂,筋脉似乎断过,又奇迹般接上了,如果摊上医术一般的大夫,这臂也就废了,如今,竟然还能用力,忠勇伯还不知足,还要恢复如初!
布芙没吃够消食丸,要求再吃两丸,医正又让取了两丸,问布芙:
“忠勇伯,你可知给你行医的是何许人也?你可还记得是如何治疗的?”
“西兀乌狼城有个乌医老祖,他给我治的,咋救活的,我也不知道。
每天喝一堆汤药和药丸子,还得每天往胳膊上针灸。”
布芙隐瞒下她是被冲喜救醒的,不想说也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信。
院正继续皱眉,自言自语道:
“神技呀,真乃神技!有生之年若是能请教一二就好了,不知用的什么药,针灸都刺的哪些位置。”
布芙咽下最后一口“糖豆”,随意道:“我知道啊,我知道扎哪。”
太医院所有医官齐齐看向布芙,统一表情:你知道?你咋知道的?
布芙勾勾手指,“再来两颗丸子。”
那意思,你再给我吃两颗我就告诉你。
医正轻叹一声,耐心劝道:
“那消食丸,也是药,你今日量够了,不能再吃。”
布芙扭头抗议,引诱道:
“我在乌狼城呆了两个多月,一天两次,扎了近百遍,老子脑子好使,三十几遍的时候就记住了,先扎哪后扎哪,扎哪个位置,扎多深,记得牢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