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暗叫糟糕，完球，刚刚连说了两个“老子”。
给陆文铮当亲卫的第一日，布芙就是在边蹲马步边看书中度过的。
布芙的腿累的酸胀难受，似乎生了根，长在了地上，挪一步都费劲。
梁上的两个暗卫窃笑不已，布芙朝他们直甩眼刀。
暗自告诫自己，以后可得板着点说粗话，蹲马步太累人。
果然，体罚是最让人长记性的，如果效果不好，那就是罚的太少。
一个亲卫因为布芙住宿的问题，特意来征求陆文铮的意见：
“元帅，咱大营的兵现在比以往多，扩建之后都还有些挤，一间多余的宿舍都没有了，这布将军的住宿如何安排合适？
要不和我们亲卫队住一起？反正上次她也是和八营的兄弟们一起睡的。”
陆文铮看到这个亲卫满脸期待的神色，这是盼着布芙和他们睡一屋？面色一沉，不悦道：
“不行，她毕竟是个女子。”
亲卫有些失落，又建议道：
“要不让她在您外间的塌上对付一些时日？我琢磨着也就您帅帐的外间还有个空地方。”
“更不行！成何体统？”
陆文铮立即驳回，想了想，说道：“让她和左少钦那个老东西挤一个屋吧。”
说完，一抹坏笑在陆文铮那张英俊的脸上一掠而过。
左少钦五十大多不到六十的岁数，是老镇北侯的生死之交，受老侯爷临终托付，辅佐陆文铮平定北疆。
此人性格孤僻，一生未娶，视陆文铮为己出。
陆文铮视他如师如友，既离不开他又嫌弃他，嫌弃是因为他不拘小节，十分邋遢，这让陆文铮很受不了。
私底下，陆文铮叫左少钦“老东西”，左少钦叫陆文铮“臭小子”。
夜色漆黑。
布芙夹着铺盖卷，吹着口哨，推开左少钦宿舍的门，口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的是一串咳嗽，布芙转过头换了一口新鲜空气，抱怨道：
“哎呀我的个天！左军师，你这屋什么味？放咸鱼了？”
布芙闻着屋里散出来的刺鼻味道，有些打怵，给自己鼓了个劲才大步迈了进去。
然后，布芙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傻傻的定在那。
屋内，左少钦一边抠着脚丫子一边看书，抬头瞥了布芙一眼，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
“来了？自己找地儿睡。”
自己找地？
布芙夹着铺盖卷环视了两圈，竟然没找到一个能放铺盖的地方，哪有地儿！
火炕上，一套被褥胡乱的堆在一边，占了半边炕，左少钦正懒洋洋的倚靠在上面。
另一半炕堆着左少钦换下来的衣服鞋袜，散着酸腐的臭气，在这堆乱糟的东西上面摆着一张炕桌。
桌上一盏油灯污腻不堪，花生混着花生壳散了一炕桌，上面还躺着一只脏到泛黑的袜子。
屋子靠窗放着一张书案，已经看不清是什么木料，笔墨纸砚连同书籍、信件铺了满满一层，地上躺着一把倒着的椅子，一地纸团、花生壳、鸡骨头，还有一些老鼠屎。
布芙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了眼前这一切几近崩溃，问道：
“我说军师，你的亲卫不给你拾掇屋子吗？这是人住的地儿？”
左少钦对布芙的这个反应好像早已预料，不屑一顾，懒懒的回了一句：
“什么话？我不是人啊？拾掇个啥，拾掇完不还是个乱，我就愿意这样。”
布芙怕踩到鸡骨头硌到脚，用脚趟着地走到火炕前，想把左少钦的那堆衣物挪到一边，好放自己的铺盖卷。
突然，布芙看见了什么，爆出一句粗口：“我操！这日子没法过了。”
虱子，一群虱子！
这群虱子目测得有一个队的编制，成自由队形，正在那堆衣物上爬来爬去。
看得布芙头皮发麻，转身摔门而逃，夹着她的铺盖卷，大步朝亲卫队的营房走去，心中了然，陆文铮就是故意的！
她不好过，谁都别好过，想整老子，没门，窗户也没有。
亲卫队的一众兄弟正准备就寝，洗漱的，打闹的，已经钻进被窝的，不管正在做什么，都在讨论着一个共同的话题：对临时队正布芙的若干假设。
砰！
房门被踹开，亲卫队的兄弟神经绷紧，警觉的齐齐看向门口，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伴着一股寒风，跨步站立在门口。
定睛一看，竟是他们的临时队正布芙，顿时屋内人仰马翻，穿衣服的，拉紧被角的，乱成一团，就差喊上一嗓子“非礼呀！”
布芙看不上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声怒喝：
“又没光着腚，慌什么？一个个跟个大姑娘似的，怂德行！穿好衣服，整队！”
亲卫队的兄弟们小声犟嘴：“你才大姑娘呢！”
片刻，亲卫队营房门口整队完毕，共十人左右，其他的都在当值。
布芙很满意他们的整队速度，点点头表示夸赞，又见他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害羞的样子，赐了他们一个鄙视的眼神，下达了任亲卫队正以来的第一个命令：
“带着洒扫用具，随我去军师的宿舍，只一个目的：扫除一切腌臜秽物。
我将此重任放在尔等肩上，望兄弟们出战必胜，不辱使命！
如若出师不利，以后我睡你们宿舍，你们睡外面。”
亲卫队的人早就被陆问叮嘱过很多遍了，要全力护着布芙，不让布芙受了欺负，要听布芙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不能惹恼了这位姑奶奶。
他们中的大部分也都和布芙打过交道，被她揍过，陪她罚过站，更见识过她的狠辣。
他们是期待与她并肩作战的，即便没有陆问的嘱咐，也愿意听从她的指令。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布芙领着亲卫队的十个人，浩浩荡荡的朝军师宿舍杀了过来，开门同样用脚踹，“砰”的一声闯了进来。
左少钦瞧这架势，猜到了几分，高声警告道：“布芙，你别胡闹啊！”
布芙不理会左少钦，管你军师不军师的，今晚不折腾这一把，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如大战来临，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来两个人，把这个脏老头给我绑了，送去医帐，好好给他洗洗，让军医往洗澡水里放点毒虱子的药，那脑袋也弄干净了，告诉老头，头发里若是发现一个虱子，老子就给他剃光了；”
“再来两个人，把这个脏老头的衣服都给我拿出去用大锅煮了，被褥全换了；”
“你们俩，去取一坛子烧酒，把这屋里用酒全给我擦一遍；”
“你俩，把这屋里能洗的，全给我洗了，要露出物件原来的本色；”
“你，把地扫了，你，去寻个香点了，把屋子熏一熏。”
亲卫队的一众兄弟领命分头行事，布芙亲自整理着左少钦的书案，开门开窗放着异味，折腾到大半夜才忙活完。
左少钦快被洗秃噜皮了，两个亲卫把他从医帐架回来的时候，嘴里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一进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眼前焕然一新，窗明几亮，一尘不染，一应物什摆放的井然有序。
屋里的味道也变了，烧酒味混着熏香味，自己的那床被褥也换成了崭新的。
布芙忙活着整理她的铺盖，瞅了一眼左少钦，说道：
“左军师，别骂了，早些睡吧，想修理我，明儿请早。”
左少钦莫名其妙的听从布芙的话，乖乖上炕睡觉。
过了一会儿，左少钦突然起身，下地把炕桌折腾了上来，摆在他和布芙中间，警告道：
“我警告你，桌那边是你地盘，桌这边是我地盘，睡觉可别过界，老夫还没娶亲呢。”
布芙强忍着笑，闭上眼睛培养睡意，威胁道：
“行，就摆那，谁过界谁是王八蛋，我可告诉你，睡觉别打呼噜，不然揍你。”
布芙在大营当亲卫的第一晚，整理了半宿的内务，听了半宿的呼噜声，几乎没怎么睡。
左少钦的呼噜和顾念成的呼噜不一样，顾念成打呼噜就是声音大，吵人而已。
而左少钦的呼噜听着揪心，让人不敢睡过去，那呼噜声就像似吊着一口气，这口气喘不上来就没了下一口气，直到听到下一声呼噜才让人放心，知道他还活着，没被憋死。
布芙比大营早操时间早起了半个时辰，这是她的习惯，后来也成了八营的习惯。
她把亲卫队的兄弟全从被窝里提溜出来，列队在陆文铮帅帐前，扣门唤道：
“元帅，起了没，咱得去跑操了。”
陆文铮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睡的正香，忽听布芙唤他起床，大冬天的谁都不愿意早起一点点，不满的问道：“跑操？”
布芙心中暗自窃笑，整我？还不知道谁整谁呢？
窝暖被窝，美得你，给我起床跑操，一起喝西北风吧！
“元帅，您昨日不是说，我的亲卫平日里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嘛，屠八斤每天早上就负责叫醒我，然后一起跑操。”
布芙一派公事公办的架势。
陆文铮想了想，自己昨日是说过这话，上次突击检查八营，好像看到八营的确有跑操的习惯。
既然令已出，就不能收回，也不能自己坏了命令，更不能让刺头瞧不起他，于是回道：
“起了，稍等。”